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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长崆的元魂便被沧楉拽进了她的躯体内。玄傲剑闪动着寒芒,震震作响,在陌上尘的手中挣扎着,似要脱他而去,似是要回到长崆的手中。风怒云涌间,但闻沧楉的声音清脆地传来,“阿尘,你是打不过他的,快点将我杀掉。”
“师尊,我……”陌上尘双手僵在空中,迟疑不敢动,内心的痛苦难以言状。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他这次逃出了至悲天境,诸天将面临灭世的浩劫。”沧楉紧紧握住双拳,眉间焦灼地道,“我苦修百余年,才将玄傲剑中他残存的灵血,炼成一个精魂,借六道轮回转世,所以你不能让我失望啊。”
“原来,我只是他残留于世的一滴灵血,想想真是可笑。这样的我,如何能得到你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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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陌上尘暗忖的间隙,长崆怒声嘶吼着、即将挣脱出沧楉的束缚。陌上尘猛然回过神,便挥动着长剑,疾驰而去,刺穿了沧楉的胸膛。鲜血溅入空中,宛如蔷薇乱舞,纷乱凄美之至;长崆眼中的血光迅速退去,恢复到了他原本英俊的模样。
于腾捲的雪雾中,沧楉和长崆紧紧相拥,微笑蔓延,呢喃中满是深意。
“今日久别重逢,你是我失而复得的梦。”
“你看似很开心。”
“嗯,以前种种,原是虚惊一场。”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没事。”沧楉笑了笑,羞涩地低下眉,柔声道,“我们都已不似从前,那么就从头开始吧。”
当沧楉的身体幻灭殆尽时,她转过脸来,对陌上尘说:“阿尘,请你找到我和长崆的转灵,让我们来世尽早相逢。”
原来这样的结局是她早有预料、并期盼已久的。
陌上尘执剑望着雪天,苦笑了半晌,便踏着魂灵桥离开了至悲天境。从此凡有雪花处,皆是他的伤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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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尘于海滨落定,再回首看时,桥已塌陷殆尽,数十位魂灵师的衣冠尽没水底,水面上难见半丝縠纹,唯有一位老翁披着蓑衣,佝偻着腰,以颤栗之姿踏风而来。
老翁沉沉站定,抬头问道:“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吗?”
陌上尘低眉道:“师尊不要我了。”
老翁神色一凝,满目黯然,惨惨咳嗽了数声,整个魂体轻飘飘的,似乎要被风撕裂;沉思了半晌,他颤巍巍转过身去,嗫嚅道:“她既然已随长崆去,我也该心愿已了,随这弱水沉沦,永不见光明。我的将士们还在水下等着我呢。”
陌上尘略一惊讶,紧紧盯着他,问道:“还未请问,您是何人?”
“流云峰下,烟霞树前,她曾经为我立衣冠冢,刻以碑文:七皇子顾之澜墓。”
说着话,老翁的眼角已缓缓落下两滴清泪。当年,他亦曾为她立过墓冢,并刻以碑文:“爱妻裴沧楉之墓”。
仔细想想,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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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尘心中一沉:顾氏皇朝?那不是前朝吗?如今幻星皇朝都已在皇州立世近两百年,难道他在幽冥中已潜修了两百年?
老翁已蹒跚着行至海滨,右脚濒临入水,陌上尘脸色大惊,立即纵身而去,想要将他拉回来。然而老翁心意已决,将全身灵力聚于一掌,带起数道闪电朝陌上尘劈来。陌上尘闪身避过,落定于远处,再抬眼看时,那老翁已沉入水中,不见踪影。
“多希望,今日的雪能够停一停,让我看清楚,她远去的身影。”
浩淼的水面上只剩下一道空灵的回音,久久未息。
而弱水之下又无端多出一具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