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奉上。
“哪位是叛军头领?”
剑宗门人从马背上腾空跃起,张眼望去,在流火的照耀下,竟探寻到了叛军头领的身影,遂伸手遥指道:“那个穿银甲的就是他!”
话音未落,箭已从沧楉所持的弓中,掣电般飞去,眨眼间便正中了那位头领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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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降的士兵们顿时惊住,气氛陷进了短暂的凝滞,待缓过神来后,竟恢复了军人骨气,牙眦目裂,赤手空拳和雪族士兵扭打在了一起。数十个回合下来,西征军损失近半。
军心暂且稳住,然而危机更甚从前:关城坚厚,雪族彪悍,久攻而不下,后面的敌军又进逼甚急,围得像是铁桶一般。
西征军只剩过千的残兵苦苦支撑。
沧楉曾想过会有不好的结果,却未料到会糟糕到如此这般。
她很不安。
战场上的风云变幻实乃她操控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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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刀光剑影中拼杀,沧楉的身上已是血染衣甲,伤痕累累,持剑的手都因脱力痉挛,而微微颤抖。若非剑宗门人屡次相救,截去无数的流矢和袭击,恐怕她也难以活到现在。
此时的她,双目充血,疲惫至极,坐在马背上都有些摇摇欲坠。
但沧楉的意识却是清醒的:无论如何,也要把尽可能多的人活着带回去。
这是她的责任,是移星皇朝赋予她的使命。
由于中途出现了叛乱,攻城被迫终止,拿下巨霖关几近无望。一声扼腕叹息后,沧楉果断调转了马头,面色沉毅地喊道:“各位将士们,雪漫归途,黎明将至,我们回家!”
“回家!回家!”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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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绝望的心绪,萎靡的意志瞬间为之振奋,再疲惫、再疼痛的身躯,依然有了迸发的迹象。或踉跄而立,或蹒跚而行,或锐意驱马,纷纷握紧兵器、沿着来路拼杀而去。剑宗门人堪负人间境界,便毫不犹豫冲在前头,挡去了大部分的飞石利箭。
漫山遍野的敌军,如黑云压顶,令生者透不过气来。
再加风雪的凌厉,让退却之路艰巨无比。
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无数的生命。
可是后继者从来没想过放弃,便咬紧牙关,踩着同伴们的尸体,嘶喊着砍出一条路来。
如此悲壮而残酷的情景,令沧楉暗自胆寒。
她冲锋的背影,如同一面屹立不倒的旗帜。
敌军为避其锋芒,竟纷纷往首阳山上退去,想依托地势耗尽西征军的精力,再将其一举歼灭。雪族将领甚至在山顶背风处搭建了营帐,石炉品茗,静待时机的转变。
这一场大胜,足以扭转整个北境的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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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已过,黎明尚早。
由东往西的雪路上,有一支骑兵正在摸黑疾行,往首阳山这边靠近。
“殿下,首阳山那边有火光,双方好像正在交战。”
果然不出所料,是那位雪族探子带回了西征军趁夜突袭的情报。顾之澜眉头一皱,惶急地道:“传令下去,让大家做好战斗准备,力图钳制敌军的主力。”沉吟半晌,又把侍从叫住,吩咐道,“再让天泽众人寻找机会,在敌方薄弱处,把沧楉……把裴将军他们救出来。”
“喏!”
这支骑兵掩迹而行,却迅如雷电,不到半炷香便已进抵首阳山下。
战场已被积雪掩埋,只能隐约看到一些零落的兵器,倾诉着数个时辰前此地战况的惨烈。十来个观哨的雪族士兵正围着篝火,谈论战事,并未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天泽众人从天而降,眨眼间,便将这伙兵士斩杀于剑下。
裴将军被围困在巨霖关外,尚还活着: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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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阳山虽高,却地势平缓,庞巨逶迤,健壮的马匹在平时尚可翻越,远非巨霖关所在的北条山那样险峻。两山夹一谷,前可退后可守,以巨霖关扼守要冲,便是沧楉现在的处境。
顾之澜率军缘缓坡而上,风雪更甚,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低嘶的马鸣声也被这寒夜极速吞噬,唯有火光映照天穹,似是灯塔般指引众人前行。
进攻的距离正在急剧缩短,士兵们屏气凝息,暗蓄力量,准备发起虎狼般的扑击。
死生之地,狭路相逢勇者胜。
马蹄踏进白雪中,行进有力,深浅尽无声。
再回望来路,黑暗塞途,难见个中痕迹,大抵人生倏忽莫过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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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阳山两腰处,沧楉正浴血突围,顾之澜正率军奔袭,而山腰以上的,则是虎视眈眈的雪族大军。
西征军已成强弩之末,攻势逐渐减弱,后面的雪族士兵便列阵看起戏来,每杀戮对方一个,就纷纷呐喊着鼓掌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