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骠骑将军很像吗?”
“像吗?”众人且惊且惑,又看向了沧楉,如此细细瞧下去,确实是越看越像裴将军。
沧楉收起紫玉刃,面色沉静地道:“没错,我就是御赐的骠骑将军。”
“啊?……”众人面面相觑。
事已至此,沧楉已无由讳言,便开诚布公地道:“我的祖父身患隐疾,唯恐耽误行军,我便以女儿身替他从征,并无意要隐瞒大家的。”
众人恍然大悟,遂纷纷跪地相求:“将军,请您随我们回帝都吧。”
沧楉愕然:“为何?”
“此乃圣旨,不可违抗,还请将军不要为难我们。”
沧楉倒吸一口寒气,心中了然:首阳山一役,不仅损兵数千,还把堂堂七皇子给折了进去,而她身为西征军的主将,却偏偏死里逃生,实在是天理难容。此去帝都,必定会凶多吉少。
她能逃吗?此时她的人间境界尽失,就算出了这间客栈,她又能跑多远?她若是逃出生天了,面对皇帝的怒火和追责,这些将士们该怎么办?云中的百姓该怎么办?
沧楉原本就没打算要逃,便凝声道:“我随你们回去。”
众将暗暗舒了一口气,为首的将领回过头,对着那几个**喊道:“来啊,把将军带回府去。”
“喏!”
沧楉还没走出多远,洪登记的掌柜便愤而告诉了围观的群众,刚刚那位女子便是货真价实的裴将军。此事传播速度之快,沧楉的脚步犹恐不及。云中的气氛霎时紧绷,有一触即发的爆压态势。
她就是裴将军?果真是红颜祸水,她不但害死了七殿下,还连累了云中的百姓,害的他们饱受离乱颠沛之苦。而她倒活脱得很,红裙耀眼,招摇过市,百姓们心中的怨气和怒火终于压制不住,汹涌迸发。
沧楉顿时觉得,先前那些和善的眼神正在变得恶狠起来,像是夜狼的眼睛,发着惨绿的光,要把她撕碎。
“都是你害死了殿下,害的我们家破人亡,你这个赔钱货!”
“贱人,你还我儿子!”
“你还我丈夫!”
“……”
伴随着愤怒的谩骂,和悲绝的呜咽声,无数的杂碎如雨点般投掷到了沧楉的身上,玷污了她的红裙,弄脏了她的脸庞。更有片石碎铁狠狠地砸向了她,额头上鲜血直流,完全不成人样。
沧楉心中沉痛,却又无力辩解,只能满含歉意、默默地承受着一切。
这一段路走得尤其沉重而艰辛,比在婆娑渡口还要觉得阴寒刺骨。
她唯有咬牙坚持。
她唯有砥砺前行。
当你弱小时,你永远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恶意在等你。当你强大时,你才能感受到更多的善意。
兵荒马乱的年代,世人都渴望安定,但如果有人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安定,必然招致报复。当夜,沧楉以要犯之身,被关押在马厩里。既不能遮挡寒风,还有恶臭的气味充斥其间,她静伫于房梁下,周转不得,脸上和囚服上皆沾了污泥。
沧楉已顾不得许多,因衣着单薄,而急需寻一角落遮挡寒风。云中的百姓见不得她好,将士们便不敢宽待她,生怕引起众怒。
拨弄去旮旯里的秽物,沧楉蹲下身来,贴着墙壁抱紧自己。北风虽已被挡去,然此间的酷寒浸透骨髓,委实感到艰难。她咬紧牙关,冻的瑟瑟发抖,寻思着如何度过这漫长的寒夜。
正神思恍惚间,沧楉感觉浓黑中燃开了一缕焰光,随着火势渐起,继而有温暖绵续袭身,竟已不觉得酷冷。她正欣慰时,却又察觉出了异样:这火原来是在马厩四周燃起,将她给团团围住了。
“把手里的火把都扔出去啊,烧死她!”
“我们都要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了,都是她给祸害的。今日就破罐子破摔,烧死她!”
“我们咽不下这口气,不把她送上路,我们走的也不甘心。”
外面人声噪杂谩骂不止。云中的百姓满怀怒恨,将火把往马厩用力甩去。火势越来越凶猛,沧楉将衣袖探入饮槽,沾上水捂住了鼻子,便扶着墙壁,于浓厚的烟雾和灼热的火光中寻觅出路。
她踉跄着,孤单而无助,竭力稳住心神;脸庞映的通红,全身被灼得发烫,仿佛要融泄了的玉。
“哐当!”
烧断的屋梁突然脱落,冒着烟砸在了沧楉的肩头。她人间境界已毁,承受不住这股力道,便被压垮到了地上,动弹不得。她心下思量,恐怕今日自己是要葬身在这火海中了。
或在濒死之际,沧楉想起过往,心中仍有牵念,仍有些憧憬:
“多希望有一天我醒来,发现自己坐在香橼树无限延长的枝桠上,霞光普照,晨风凉爽,愿如今所历皆是幻梦一场。回头看着故乡,他们都在。他们站在风凌渡口,不停地朝我挥手。我看着树下炊烟,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切都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