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林眉头紧锁,说道:“君子遵道而行,岂能半途而废。大人既然已经查起了案子,为何现在又要糊里糊涂的结束呢?”
刘备看着崔林说道:“德儒你误会我了,我身为一方父母官,惩恶扬善,职责所在。但是今日你也看到了,那胡家庄并非善地。倘若直接与他们翻脸,你我必然会像前任县令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这胡家我是一定要铲除的,不仅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繁阳县的百姓。有道是‘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来日方长,只要让我抓住他们的把柄,就能将他们连根拔起。”
“连根拔起?”崔林虽然少年老成,但是终究是个耕读的儒生,但因几件案子就要诛人全族?他有点惊住了。
杀一人不过流血五步,诛杀胡家全族必将血流成河。崔林心一软,说道:“大人,法不责众啊。如果真的抓住了胡家把柄,只诛杀贼首就可以了,何必伤及无辜呢?”
刘备大笑两声,说道:“德儒未闻‘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乎?你只管按照现在的结果写好卷宗就行,其他的事情由我来担着。德儒啊,关于刑狱之事,我再告诉你一句话。”
“请大人教诲。”
刘备意味深长地说道:“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而不在乎真相是什么。如今,不论是韩静被毒杀,还是绿柳庄失火,亦或是单威自杀、白智豪被杀。”
“人们都只会相信,韩静是被甄鉴毒杀的,因为两人有夺妻之恨。绿柳庄失火,导致婢女被烧死,肯定是流民干的,因为他们已经不再是‘人’了。单威胆小被吓死也是当然,白智豪好赌而被人打死不足为齐。”
“德儒,三人成虎、人言可畏的故事,就不必我多说了吧。你多的书比我多,大道理懂得也比我多,所以就按照我说的去办吧。”
崔林听到这话,顿时遍体生寒,沉默片刻后,便告辞离开了县衙。
看着神色失落的崔林,刘备长叹一声。他的话虽然偏激刻薄了一些,但事实就是如此。
从古到今,单说贪官这一块,历朝历代,哪个不是只抓最大的来平复百姓的怨气。
但结果呢,贪官依然在贪,变着法的贪,无休无止,无法从根上解决。
当他看到胡家寨内,正在训练的庄户们,他便起了诛杀胡家全族的主意。只有将胡家这个作恶根源铲除,方能净化整个繁阳。
另外胡家世为豪桀,族人众多,喜欢结交轻侠,郡县青皮无赖颇有从之者,爪牙遍布整个魏郡,如果只诛杀贼首而留全族,那就是自取祸患,难道还想等着他们来报仇不成?
树德莫如滋,云疾莫如尽。杀一人而不灭全族,既非除恶之法,也非树德之术,不能安抚百姓,无法传扬德名。所以,必须斩草除根,以儆效尤。
当然,刘备也知道,在东汉末年,像胡家这样的豪族,是立世之根本。
不过当下的情况却是他想倚仗,胡家却不给他倚仗,不但不给他倚仗,反而还给他造成阻力。
他看着跳跃的烛火,拔出一旁的长剑,耳边立刻响起了战马的嘶鸣,穿云裂石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云长,进来吧,别再外面站着了。”
“吱……”
关羽推门而入,见刘备拿着剑,走到一旁坐下,问道:“大哥,要不要今晚动手?”
刘备闻言一愣,问道:“云长何处此言啊?”
关羽说道:“大哥从胡家回来,半夜挑灯看剑,莫非不是心生杀意,欲要将胡家斩草除根?”
“知我者云长也。”刘备收起剑,问道:“元峰他们回来了吗?”
“回来了,我亲自去找的他们。”
刘备点了点头,本想说下张飞,可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高奂的身影,于是问道:“云长觉得,今天咱们遇到的那个高奂武艺如何?”
“大哥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关羽想了一下,淡然说道:“我观那人却有些本事,不过真要生死相搏,他不是我的对手,如果在战场上相遇,三合之内我必取其首级。”
刘备闻言笑了笑,老实说,高奂虽让他惊奇,但还没到惊艳的程度,若与关羽相比,他还是更重视关羽。
毕竟,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不知其本性;二则,武艺再好也只是一人敌,至多十人敌,高奂孤身一人,武艺再好又有何用?不还是被胡彪等人围了。
日后关羽有水淹七军的战绩,是一位可以统帅千军万马的将帅之才,这才是刘备需要的。
和关羽说了几句闲话,不想已经到了三更天,刘备留下关羽,二人抵足而眠。
……
翌日,崔林写好了结案卷宗,呈递给刘备审阅。
刘备大体看了一眼,便交给张轩,让他找人送到审配府上。
此时崔林眼眶发黑,双眼赤红,显然昨夜没有休息好。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