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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宁打给夏四季时,她正在在商场帮顾盛之挑选衬衣。
顾盛之的衣服款式不花哨,白衬衣占据半壁江山。
人和人相处真奇怪。最开始她和顾盛之刚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顾盛之稍稍表现出一丝不耐烦,她都要胡思乱想半天。偶尔绊句嘴更是天塌了一样,觉得完了完了,两个人走到了尽头,恐怕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可现在,明明昨天刚吵了架,甚至到现在她还因为婚礼上的事心里不舒服。可她清楚地知道,这只是她和顾盛之在余生漫长岁月中的小浪花。
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自信,她总觉得自己和顾盛之一定会有漫长的人生要一起度过,该吵的架,该解决的问题,不用再藏着掖着,出现一个消灭一个就好。
有时候,夏四季都在想,如果当年我有这么理智通透的心,我的妈,孩子都快会打酱油了吧?
顾盛之听完她的想法后说,那时的我也不太成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说都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你单方面的理智通透,并不能生出来一个孩子。
这可能就是生活给予我们的礼物,在阵痛与失去中学会思考自己究竟想要怎样活着。
前一秒还觉得自己足够理智的夏四季在面对衬衣标签上挂着的价格时,再也无法保持理智。这个牌子的衬衣要这么多零吗?顾盛之,你的工资是不是都花在买这几件衬衣上了!
夏四季在一件件衬衣间翻看价签时,庞宁打来了电话。
“我爸让我给夏叔寄几瓶药酒,我想着你过年是要回家的吧,直接带回去行吗?”
“庞伯伯的药酒啊,”夏四季想起家里那堆爬行动物大全系列的药酒,“我直接带回去吧。”
“是我送过去,还是你来拿?”
“我去拿就可以,庞宁哥哥,你把坐标定位发我一下吧。”
两家的交情是从父辈开始的。
年轻时的夏志国同志属于眼高于顶,狂得心里没数的文艺男青年,觉得自己用嘎吱窝画出来的画都比那些挂职美协的所谓大画家要好上千百倍。总之那时的他看什么都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和现在可亲可爱的居委会大爷形象相差十万八千里。
而庞伯伯是爸爸班里的班长,是他的宿舍长,更是他的兄长。
夏四季觉得依照他爸年轻时狂到白眼看世界的欠砸模样,也就庞伯伯这样好脾气又大度的人才能容忍。
当年她决定学美术的时候,老夏并不知道她真实的目的是为了和顾盛之考同一个学校。
按照夏四季和顾盛之之间的分数差距,考上同一所学校的概率微乎其微,略可等同于彗星撞地球的概率。
苦恼至极的夏四季在看到在学校附近宣传的零起点美术培训班时,心里突然灵光一闪,这不就是我的捷径吗?
她既兴奋又忐忑。
兴奋的是她似乎看到了她和顾盛之之间那微弱的可能性。
忐忑的是因为她妈曾明确表示:“夏志国,孩子养在你身边,学习好坏我可以不插手。但咱们说好,画画这些不靠谱的东西,你不能让她碰。”
秦总害怕夏四季女承父业,再走一遍她爸的老路。
老夏一直严格遵守和前妻的约定。只有在这一次,当夏四季磕磕巴巴说明自己的想法时,夏志国动摇了。
在老夏心里,即便长发剪短,画笔变粉笔,心中那个要凭一支笔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梦想从不曾真正偃旗息鼓。
“你放心好了,尽管去学,你妈那里有爸爸。天高皇帝远,等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咱们再告诉她。”
那时已经是高二升高三的暑假,那个暑假极其短暂,七月中旬放假,不到八月就要开学。
吴用听了她的想法后说:“如果四季要走艺术生,暑假这段时间可以和学校请假。但是,九月份正式开学后,必须回校上课。等年初考试的时候再请假。”
时间紧任务重,夏志国同志决定亲自上阵帮夏四季入门,在突击学习三天后,夏爸爸还是决定把闺女送到专业点的高考冲刺班。他画画靠天赋和灵感,但天赋和灵感应付不了艺术联考。
老夏出门考察一圈后,痛心疾首地发现滨城的美术辅导机构大多噱头大于内容,讲究速成,根本不重视基础教学。
他在和机构老师唇枪舌剑一番后,放狠话:“再怎样速成,也不能抛弃根本。我就不信我还找不到靠谱的学校了。”
老夏师出名门,算是同学堆里混得比较悲催的。为了闺女的梦想,夏志国同志第一次打电话托人帮忙,终于辗转找了位比较专业辅导艺术考试的老师。
那是夏四季第一次离开滨城,临出发前,她鼓足勇气给顾盛之打电话。
“我可能暑假补课就不去学校了。”
“为什么?”顾盛之不知道有没有在认真听她讲话,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