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的儒雅英俊是出了名的,满腹经纶,高大帅气,和妻子安琼在龙城曾经是一对人人羡慕的璧人。
如今这偌大的庭院,只剩下林远一个人,年近六十的他,脸色蜡黄,两鬓微霜,身形也不似从前那般挺拔,一个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老态,在他的身上慢慢呈现。
岁月到底没有绕过任何一个人,哪怕过去你再如何风华正茂!
安伊看着眼前的老人,很陌生。
12年不见,他竟然这样苍老和疲惫了。
“小伊!”
林远有点激动,眼底里有了些许的精气神。
这孩子,和她母亲年轻的时候真像,那眉眼,那五官,还有那孤傲寡淡的性子,如出一辙。
“林教授,我记得您说过‘有生之年不要再见面’。”
那句话就像是一把尖刀,这些年始终扎在她灵魂深处,伴随着她远赴重洋,飘洋过海,一路滴血,提醒她自己是个一无是处,连亲生父母都嫌弃和厌恶的人。
这个地方,是她做梦都觉得窒息的地方,充斥着黑暗,压抑和透不过气的紧张,每一个满头冷汗的噩梦里,都有这所房子的影子。
“小伊,从前都是爸爸不好,不该伤你的心,爸爸老了,原谅爸爸好吗?”
“是啊,安伊,那些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林老师也年纪大了,咱们忘了过去,从今后——”
安伊冷笑,打断吕青山的劝解:“从今后怎么样?从今后,父慈女孝,一家和睦,共享天伦?到底是我冷酷无情还是你们天真幼稚?”
从小,安伊就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文学作品里,总有那么多动不动就说原谅别人,放过自己的圣母。
写那些文字的人被人虐待过,被人伤害过吗?
如果你从来都没有这种刻骨铭心的体验,又怎么有资格替那些一辈子生活在黑暗里的人说原谅?
“小伊,对不起,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不希望你原谅我,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你知道吗?和你们住在一起的那些年,我每天晚上不敢开灯,不敢发出声音,我没有玩具,没有新衣服,我甚至没有吃过几顿饱饭!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只有黑暗才能保护我,我讨厌任何光亮的东西!这是我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噩梦,过得好,谈何容易?”
用最淡漠的语气,说着最严重的控诉。
安伊没有什么表情,连微表情都没有,她眼底里的木然仿佛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
直到现在,她依旧不习惯被人注意,成为人群的焦点,只有在人深人静,独自一个人坐在暗夜里,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时候,她才能真正觉得安全。
这些感受,早已融入了她的骨血当中,不知不觉,成为了一生的印记。
“孩子——”
林远的嘴唇微微颤抖,脸色骤然发白,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吕青山将林教授背到客厅的沙发上躺下,刚准备打电话报警,却发现安伊对着一大堆药瓶发呆。
大大小小的药瓶,以及一大堆的病历和CT影片。
安伊随手抽出一张。
肝癌!
晚期!
生命总是猝不及防的时候来这么一出,让恨都不能心安理得。
从医生的诊断来看,留给林远的时间不多了,最多不超过半年。
疼痛是肝癌病人最大的折磨,那突如其来,不知道何时能结束的疼痛经常会让林远疼得死去活来,就像是现在,蜷缩在沙发上,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望着站得远远的安伊,嘴巴几开几合,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声音。
吕青山拿起餐桌上的水杯,倒了一杯温水,塞到安伊的手里,示意她端过去。
水是温暖的,透过杯壁传导到安伊的手里,让她感觉到了一点温度。
“医生怎么说?”安伊冷声问道。
“医生让我吃点自己想吃的,多见见自己想见的人!”
林远忍着疼痛给出了一个笑容,表示自己还好。
他从沙发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文件袋:“这是我的遗嘱,小伊,我已经把我名下的财产悉数变卖,折成现金,以你的名义存在了瑞士银行的账户里。听我的,安家太脏了,和吕先生离开这里吧,去欧洲,去澳洲都可以,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安伊没有拆开文件,但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是个很大的数目。
安琼车祸去世后,虽然安氏重新落回到了安家的手里,但是,安琼还有很多私人名下的固定资料和收藏品作为遗产留给了林远,价值连城,这些年一路水涨船高,更是不可估量。
“巨额遗产,体贴关心,你让我都快精分了。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看了白雪公主之后,一直认为她就是那个恶毒的后母,因为不是亲生的才会一直虐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