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西市。
这里一个巷子连着一个巷子,参差的黛瓦上间或飘着几根狗尾草,一色的桐油窗户挂着竹帘子,斑驳的粉墙高低相连的屋宇人家,稠密一片。
盈持站在墙下的阴凉处,隔着条街都能闻到摊贩推车上油饼的香味,肚子很给面子地咕噜叫了两声,对面墙脚路过一只花狸猫儿,竖着尾巴警惕地瞧了生人一眼。
望着石阶下被风吹笼的落叶,薄薄的青黄一线,盈持不由得心下焦急。
盛夏已过,七月流火,可是还未找到那个孩子。
深寂的巷子在前头不远的地方拐弯,盈持拿帕子轻轻地拭了额角的汗,转过一株青碧笔直的菩提树,走出巷子,朝荒凉的北面走去。
这里的墙垣大多破败,屋舍简陋,房顶基本都压着茅草,甚至还有几丝挂在檐上随风飘动,盈持转了一圈,路上遇到几个衣衫褴褛的人,避开了几条流浪狗,仍连小孩子的小鬏鬏都没见到半个。
盈持硬着头皮拐进了一排废弃的旧房舍,屏住了呼吸。
这里似乎是一排猪圈。
臭臭地,泥堆的矮房子,一小间一小间地,房顶几乎都是半塌的,地下散落着稻草。
晒在大日头底下,盈持放眼望过,这座不带围墙的院子,着实也空旷得令人失望。
不过……走近其中一间矮房子,一侧墙角有个极瘦小的背影,正面朝里背对着猪栏坐着,赤着脚板,身上的衣衫灰扑扑地,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盈持一定要看清他的脸,于是凑上前去。
那小男孩瞧着不过七岁的样子,低着头,漆黑的手中正拿着半个霉坏的馒头在费力地啃。
许是感觉到有人走近,那孩子唰地双手将馒头掩到稻草底下,惊惧地瞪大眼睛望着盈持。
盈持只能从轮廓辨认,究竟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
“小狐狸。”
那孩子紧张地望着盈持,手仍掩在稻草下,盈持就说:“小狐狸,跟我来,我给你买油饼去,里面是肉馅的油饼。”
小狐狸咽了下口水。
盈持伸出手去,小狐狸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双手依然紧紧抱着那半个饼。
“黑丫头!”
就在盈持将那孩子带出去时,不知从何处突然飞来一男一女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
眼前人影一闪,那孩子已在七八步开外,旁边还站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
“诶,怎么又是你?!”严长安从另一头跑过来,站在盈持身边奇怪地问道。
“蛮丫头你少插嘴!”素辙虽然脸上并不带笑,但雪色的颜在阳光下熠熠生光,剑眉飞扬:“黑丫头,你鬼鬼祟祟地拐这小娃儿做什么?”
盈持抓狂到想骂关你屁事!
可黄金园里头池子的水实在太凉,肩膀上的伤还未痊愈,简直教她哭笑不得:“世子爷,这孩子头上有虱子!”
素辙果然脸一黑,只是转瞬却斜眼睥睨着盈持道:“想要人?哼!”
说着,拉着小狐狸就跑了。
盈持?目抻手:“给我站住!”
也顾不得长安,拔腿朝小狐狸身形消失的方向追去,一面在心中将素辙全家问候了十八遍。
这孩子要紧,可不能落在旁人手里!
再说,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着的,好不容易!
身后传来长安啼鸟般清亮地嚷嚷着:“抢小孩了!快拦住他!”
盈持冲出院子时,只见忽拉拉一群娃儿如一串小鸭子般也调头往前追去。
一边追赶一边大呼小叫地喊:“了不得,有强盗!别跑!”
素辙感觉自己又捅了蚂蜂窝,一时不认路,七拐八弯地绕进了死胡同。
四哥儿叉着腰挺着小肚子喘了会气,故意拖腔拉调地笑他:“耶?你倒是跑呀!”
然后周围几个娃儿哈哈大笑,各种鬼脸,素辙不禁蹙眉:“怎么哪儿都有你们?”
长安恰巧追上来听见,于是握爪,嘟起粉颊指向素辙:“关你屁事!放人,不然揍你!”
刚巧盈持又在长安后面,气喘如牛跌跌撞撞地跟上来了,对对对,揍扁他,狠狠地揍,他上辈子欠你的!
只嘴上委屈地控诉:“小狐狸是我给林二爷寻的小厮。”
四哥儿闻言眼睛一亮,他这两日抓心挠肺地想要从林憬还那里学会“云鹤回风”,只差拜师了,献殷勤正愁无处抓手呢!
来得好!
“好小子,还不快放人!”
谁知素辙轻蔑地一笑,拎起小狐狸轻拍而起,灵雀般纵跃掠过墙头,登时翩然地消失了身影,好不迅疾洒脱!
四哥儿几个登时乱叫起来,一个接一个小包子蹿上墙头,连三姑娘都在长安的帮忙下灵巧地蹦了上去,紧跟着长安“呼”地跃上墙头,忽又想到盈持,在墙头上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