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的酒,在青玉杯中流光潋滟。
倒映着盛开的石榴花,色泽瑰艳,在旋转,不停地旋转……
不,不是花朵,是石榴裙。
杯中的酒微微荡漾了一下,可见舞衣上金丝绣成团团的龙,大颗的东珠与珊瑚宝石点缀龙睛与龙尾,熠熠生辉。
是谁在跳舞?
灵气逼人,幽致千变,好精妙的舞姿。
羡慕~
“长公主殿下……愿年年,陪此宴……”
谁在喃喃低叹?
“克翦,来~”不远处有人唤道。
酒杯一动,琼浆倾摇,舞姿的倒影消失了。
怎么走了,我还没看完呢……
盈持的手指动了动,眼睛缓缓睁开。
入眼一顶红绡帐,盈持转了转眸子,枕旁有个孩子蜷缩着身子拿毛茸茸的小脑袋依偎着她。
“姐姐,你终于醒了!”感觉到动静,小素乌黑的大眼睛满是欣喜,迅速蹦下床去,捧来一盅茶,“姐姐,来,喝水。”
茶盏轻轻送到盈持唇边,盈持就着将一盏茶水饮完,终于记起今夕何夕。
这时,林憬还想是在外间听到声音,也来到床前:“小素,姐姐醒了,你回房间去歇会儿吧。”
小素站在床前不动。
“去床上躺着,好好睡一觉。”盈持柔声道。
“我不累,我陪着姐姐。”小素的大眼睛里很快蓄满了泪水,“姐姐,你可不能有事啊。”
盈持心疼地想抬手替她拭泪,手上却使不出力,只能动嘴皮子:“妹妹不哭,我没事,我都好了。”
小素掏出帕子擦去眼泪,弯腰拿小嘴儿凑到盈持耳边,低声道:“这个林二爷靠得住。”
说完还朝盈持肯定地点了点小脑袋。
待小素离开之后,林憬还这才上前道:“那些扎在肉里的碎屑瓦砾都挑出来了,又请医馆的大夫来瞧过了,大夫说总得将养三五个月方得痊愈,不能受凉,不可走动。上过药,患处皆包扎了起来。可还疼得厉害?”
盈持摇了摇头,这些疼她还受得住。
“我们这是在京畿道?”
林憬还点了点头。
“为什么小素没有跟祖母和蒋矛他们一道走?”盈持有点生气,她伤成这样定然吓到小素了。
“她不肯,追着咱们的马车跑,非得守着你,说死也不和你分开。”
“这是为什么?”
“她说你伤得很重,一个人很辛苦,要有人照顾。”林憬还亦不由得感叹,“你妹妹,是个极贴心的孩子。”
这让盈持脸上浮起温暖的笑意。
老天爷不亏待自己,这一世虽然身份卑微,却给了她一个至亲的妹妹。
血浓于水的骨肉至亲啊!
“是谁去抄的池家?”
那会儿有管事媳妇往议事厅禀报,结结巴巴说锦衣卫打进来了,盈持晕过去之前,嬷嬷们的棍棒仍毫不留情地砸在她身上,因此后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翰林院侍读薛奇正。”
盈持的脑海中浮现出去岁夏天在池府二门前见到的薛老太爷,不由得心生喟叹。
前世薛奇正正是在率领锦衣卫抄没池家之后,问鼎翰林院正的。
盈持事先无比担心,将布局推敲百遍,唯恐因自己抢先一步而扰乱甚至改变前世原来的轨迹,但这已是最优的方略与选择,她不得不冒这个险。
好在到此为止,一切似乎与前世别无差异。
盈持不觉长长地松了口气,久悬的心也安然落了地。
当下连眸光也清浅起来。
“你知道前儿皇上会派人抄没池家?”林憬还已去外头端了碗清粥进来,并且在她身后加了个大引枕给靠着,口中不无好奇地问道。
在嬷嬷们奉池夫人之命将盈持押往议事厅的时候,林憬还当时想要出手阻拦,就怕在这节骨眼上她有去无回,但是盈持用笃定的眼神阻止了他。
“我哪有那神通?不过是相信天道好轮回罢了。”盈持咽下一口粥,眼睛直盯着那只碗,这碧梗粥煮得极软,香喷喷地,配上小菜止饥又解馋。
林憬还听见如此不用心的鬼话,不禁睨了盈持一眼。
被盈持觑着了,盈持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上有点发热。
实话是必定不能说的。
前世的天隆三十二年暮春,三月二十三日未时,锦衣卫奉旨查抄上京户部尚书池家,抄没家赀折银计九百三十二万两,其中包括金、银、古画典籍、名品珍玩、绸缎皮草、华服首饰,各地房屋田产无算。
这些数字宫里与户部光统计就花了两个多月。
此案不仅在民间引起轰动,宫中也颇受热议,盈持自然有所耳闻,以她的能耐,自然连时辰都可以记得十分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