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蒋二人协助李河顺利平乱的消息传到京畿道,盈持轻轻地松了口气,随手将信笺往火盆里搁去,红亮如丝的火舌一卷,顷刻熔成灰末。
盈持尚未移开眼,旁边林憬还又将手中柑橘的皮子掷了进去,火红的炭发出“滋滋”的声音,随着几缕细细的青烟,金黄的柑橘皮散发出特有的清香。
“此事已惊动了朝廷,皇上连连夸赞李河临危不乱,指挥有方,这个应天巡抚做得极好!又下旨令李河尽快剿灭余匪,以绝后患,安定民心。”
可盈持闻言,心情却没有再松快几分。
苏州府那边的事情,时至如今方算是开了头。
“该让谢华绍往江南道去了,怎么也能给蒋矛和谢文绍搭把手,分担一点。”
池嘉行及其叔伯、并诸子兄弟于秋后处决,不久前谢华绍将池羲光从分野坳带出来,秘密送往山西安顿。
而在那些变卖的池家家奴之中,谢华绍悄悄买下了明露与芳儿,一并送去服侍池羲光。
“你是担心接下来买作坊的事?”
林憬还沉吟地望着盈持,见她心神不宁地在屋中踱来踱去,蹙着秀眉,似有满怀无法纾解的郁郁之气。
“只消有银子,有大把大把的银子,买下几座作坊有什么可担心的?”
盈持随口淡淡一答。
银子,如今她有的是。
林憬还起身将她拦下,绕过背后将她的手拉到身前,不意盈持的手竟在出冷汗,忙扶她在榻上坐下,又从一个火盆上拿热水兑在脸盆里,绞了手巾替她擦手。
“那你这样惴惴不安,却又是为何?”
盈持感受着手巾冒着热气的湿暖,沉默地低垂着脸。
教她该如何回答?
前世将谢文绍收入麾下,是五、六年后的事情。
那时的谢文绍处世更加沉稳老练,且又是按部就班,一步步接手并替她拓展生意的。
只是如今由于无法坐失良机,盈持不得不将谢文绍赶鸭子上架。
好在谢文绍似乎见风就长,这也许就是天赋吧!
但是接下来要经营织造作坊,却不仅仅只是一、两座的小打小闹!
对谢文绍与蒋矛来说,那将是极大的考验,需要学习的耐心与足够的手段,这不得不让盈持心生焦虑。
此外还有,“蒋矛与谢文绍两个过去半载,在那边也算铺展得不错了。如今虽说如我们所愿,得了巡抚做靠山,还有池家老宅的人帮着打点关节。只那边打行才是地头蛇,三教九流地也不是吃素的,一时难以除尽,总会惹些事故麻烦出来,说到底,便是最后死灰复燃也不是没有可能。”
今夏,蒋矛取了地库里的二十万两现银去了趟苏州府,存入苏州府最大的云记钱铺,再后来与谢文绍等人二下江南,又存入二十万两现银。
到那边之后,拿银子开路,几经活动赎出了池家老宅被查封后下狱的一些管事与掌柜,得了不小的帮衬,可即便如此,也仍遇到不少磕磕绊绊。
比盈持的认知更加深刻与清晰的,莫过于在江南道待过几年的林憬还。
他将盈持的小手拉在掌中细细地观赏着,轻柔地笑道:“你若实在不放心,少不得让晏贞再跑一趟苏州府。”
矜持地抽回手,盈持果断地拒绝:“不必,晏贞手上的事情也不能耽搁,更不能疏忽。”
晏贞是林憬还的护卫,较其长两岁,早在林憬还七岁离家出走时,他外祖家安息伯府给的,林家人都不晓得他身边还有护卫跟随。
若是只顾着江南道一头,连晏贞手上的事情都扔给林憬还,把他累坏了又有什么好处?
上京这边的关系网需要林憬还来维系;
两家店铺初开,生意红火,也多少要他留心;
还有她这一家子的老弱妇孺,没人护着,能行?
他自己还有国子监率性堂的学业……
盈持不由得举起双手抚着额头,想干脆晕过去,又不能晕过去,只能阖了双眸道:“就让谢华绍去吧,我还有话要让他带过去!”
不料,她整个人腾空被林憬还抱入怀中,抬眼对上林憬还清静的眼眸,只见他笑道:“大姑娘,你多虑了!江南道那头只有晏贞熟悉,而上京这边,我还有安息伯府。”
……
天色暗下来。
苏州近郊,一处五开间的院落。
隔扇门都敞开着,大通的屋里一溜点着两排风灯,横七竖八的长条凳上坐满了人,还有靠壁站着的,不下一、二百汉子。
谢文绍身穿一件橘黄暗纹缂丝玄狐大氅,坐在中间堂屋的主位上,左首是蒋矛,右首坐着原吴县池家的大掌柜池师与。
他清了清嗓子,扫视着众人,开口先感激地表示:“我们兄弟俩来了苏州府有半年了,人生地不熟,多亏池老大与诸兄弟照应帮衬,生意上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