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你没说实话。”
素辙忽然感觉,案上西洋钟的钟摆似乎停顿了一下:“哪里?”
“池嘉行那百余间店铺,确实因挂在他人名下,当年才侥幸不曾抄没。但池嘉行的贪墨不止是为了自己,他是皇后娘娘的人,暗中帮着陈皇后敛了不少财。
“然而可惜的是,自池嘉行死了之后,陈国舅他们就大包大揽全部接手过去,却因经营不善,渐渐无力支撑,不过短短三四年,如今竟转卖出去大半。”
盈持走到槅扇门前,有秋日的阳光透过纱窗照了进来,在青石砖上打出几道灿烂的影子。
“你想往皇后娘娘身上泼脏水?”语气吃惊。
“不若说四皇子也是一样的,如果皇上知道陈国舅手里有那么多条漏网之鱼……”
“这是打算挑拨皇上与四皇子父子离心了?”这是隐隐地怒了。
“世子爷不会不懂吧,天家骨肉,先君臣后父子。”
盈持曼妙转身,看见素辙猛地抬手,五指如钩朝她脖子袭来,那手比她脖子宽多了,只是半途却忽然收回去了。
对面清莹的脸已然绷得阴沉之极,目光之中除了渐逝的杀气,还有明晃晃的不敢置信。
就这样沉默地与她对峙着。
“世子爷若无旁的事,请容小女先行告退。”
盈持推开槅扇门,莲步轻移朝屋外走去。
与来时不同,盈持出门时的脸色变得好看多了。
她的身后,素辙的脚似钉在地上一般,半晌不曾挪动。
那日在笔庄见盈持轻飘飘拿出五千两银票,素辙直觉池羲光的失踪敲诈案与她有关。
命胡詹事去查,问过当年参与此案的胥吏并池府管事,都说当年池家将赎金解递到京畿道怀因县郊,搬进了一处山脚下废弃的院子里。
据说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三日后池府被抄家封宅,薛奇正隔日就派出锦衣卫,命何管事领着追查到那个地方,竟不想那院子早已化成一片瓦砾焦土,哪还有半点赎金的影子?
当年锦衣卫都没能寻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今日来到素宅,发现虽然同在这怀因县,但这一片确实离山很有些距离,既看不到山脚荒弃的草屋院子,更无焦土的痕迹。
素辙便渐渐打消了疑心。
那么眼下就只剩一个可能——深闺绣坊,是池家挂在林憬还名下的产业。
且看那死丫头方才的反应,几乎是确凿无疑的了。
然而知道这些并没有什么用,因为那死丫头似乎比他知道的还多!
“素大姑娘请留步。”
院子里传来彬彬有礼的声音,打断了素辙的郁闷。
“何事?”
明知故问!明知故问!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伯大爷久在上京,想来不常往外走动,今日来到这怀因县,附近山野风光别致,你何不出去走走?”
“呃……”
素辙听不下去了,抬脚来到廊下:“到屋里说话,把你的好东西拿出来,兜着礼物,人家怎么肯割爱?”
把人又给“请”回去了。
伯孝龄从身后小厮手中接过一个紫檀木小匣子,放在桌上。
打开盒子,众人只见里头小小一方印章,像是琥珀做的,清润细致。
上方雕螭印纽,竟是灯光冻的印章。
又听伯孝龄与盈持道:“听闻二姑娘打小请了西席读书识字,一向雅好诗书,这是在下姑母、先淮王妃娘娘最喜欢的一枚印章,后来赏赐与家母,不知能否入得二姑娘的慧眼?在下想用这枚印章与二姑娘换回那锭李墨,这样的诚意不知够不够?”
盈持皮笑肉不笑:“这印章极好,可如此珍贵我们怎么好意思呢?”
先不说这是先淮王妃用过的,有了这层体面,即使是枚普通平常的青田石章也相当于一种极大的殊荣,更何况是上品的灯光冻。
这已经不是五千或者一万两银子可以估算衡量的了。
那锭李墨到底是什么来头,或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意义?
盈持只管思忖起来,都不拿起来瞧一眼。
这一迟疑,伯孝龄俨然更急了,拱手揖礼道:“素大姑娘,自从那锭李墨丢失之后,家父与家母诸多牵挂与不舍,茶饭不香,坐卧难安,在下也是出于孝心,恳请姑娘成全。”
盈持侧身避让开去。
而司徒兰夜的目光在印章上停留了片刻,稍一怔忡之后盯着伯孝龄细细瞅了好一会儿,见盈持看过来,这才咳嗽了两下,斟酌着道:“伯家确实有块李墨,双脊鲤鱼的北斗魁星,是祖上传下来的。”
盈持方转身叫秋宴:“二姑娘在做什么?”
“在书房念书呢。”
“你去书房外头候着,抽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