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籍抿了一口手中的酒,只觉得刚入口时一丝甜,香味极浓,仿佛那芊芊素手捧了青果香草到了你眼前,可一口下去却只觉得又酸又苦,就连肚子里都在冒苦水。
这酒名叫长相思,是白云边这儿的特产名酒,其香清甜浓郁,其味辛辣酸涩,宛如相思绵绵,不绝于心,未尝甜蜜诱人,尝过一口就让你知道是如何酸苦滋味。
白云边这个小镇在云秦国西边的天水地界,和西戎国就隔了一道浅浅长长的月牙荒漠。
在白云边往来歇脚的客商不少,无论是从云秦往西戎贩绸缎的,还是从西戎往东边倒腾皮毛的,都要过这儿,这群天南海北奔劳的人只有喝一碗长相思,慰一慰思念,再继续赶马上路。
这边境小镇方圆几百里,没有过云秦的枫条物产丰盈,有的只是热得要人命的大太阳和扎的眼睛疼的漠漠风沙,还有这一处古朴得几乎可以称作简陋的小客栈。
这是王籍第一次和自己叔父去西边贩云锦,他是家中独子,从小也是在家里千纵万宠长大的孩子,母亲本不欲让他干这种奔波劳碌的活,留在家边上开个铺子就好。
只不过世事难料,他家的生意死了人,那是两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从高高的楼上坠下,当场就去了,流的血染红了街面。
这次的事情几乎把整个家都赔完了,才不至于让王籍他爹下狱,王籍看了看哭了一夜的母亲,第二天就去找叔父求他带他去行商,希望能赚个几百两填一填家中的窟窿。
几天前还不知愁滋味的少年如今却到了这荒漠边境,喝着苦的要人命的酒来试图入乡随俗。
他装作不在意的往窗口瞟了一眼又一眼。
窗边上的年轻女子已经在这儿坐了三天了,每天一碗长相思,配上一碟炙烤羊肉。
她整日里单手支着头看着窗外,像是在等一个根本不会来的人,随意又温柔。
王籍觉得那女子生的真是好看,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乌发红唇,有些许凌厉的美色,头上系着绯红色的发带,发带后面坠着一排蓝的绿的猫眼石,衬的她一派摇曳的异域风情。
有一次那女子曾下楼,王籍正要上楼,楼梯窄小,两人堪堪相遇,那女子抬眼看向王籍,抿嘴笑了一笑,侧身避开。
对王籍来说,那是一双太过美丽的眼睛,若秋水寒波,有流光而潋滟,他不好意思地马上低下头装鹌鹑,脸也红的厉害。
这客栈的掌柜是个四五十岁风韵犹存的婆娘,年纪轻时估计也是个美人,和来往的客商总是熟识的老相交,一见面便要打情骂俏一番。
掌柜看起来和她似乎相识了,每天都聊上那么几句,模模糊糊听着似是在问她的小姑姑好不好。
王籍和他同行的客商晚上有意无意聊起这个姑娘,叔父见状便打趣他“那姑娘配我家小子倒也不错,那么漂亮,你可亏不了”
王籍听了这话脸红心跳的手也不知道放哪了,只好使劲摇头。
一个同行的老客商笑道“能在这呆上三天的异乡女人,不是在等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是等着劫杀骗她芳心的负心汉,你就信我吧,你没看她手边提的剑,敢只身来白云边的女子,哪个不是狠角色”
王蕤有点怔怔,没有接话,虽然听了同行大哥的话,但脑海里那个女子一抬眼的情景却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她等的是如何一位郎君,是清秀俊逸,还是剑眉星目,他是如何摘取她的芳心,又是如何狠心伤她。
王蕤想到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却又梦见了她,这次他却鼓足了千倍万倍的勇气走到她面前问,“姑娘你,为何天天在这里,你在,在等谁”。
她看着他,笑了,她笑起来左边有一个小漩涡,笑的如同星河洒在眼底,他没喝酒,但似乎也醉了。
他明明记得,她抚过身来靠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靠的极近,他的耳朵越来越热,他努力想听,可是一个字也听不清。
第二日王蕤就要上路了,叔父拍了拍他头“都要走了,还不肯和那丫头说上一句话?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
王籍回头久久看了一眼,似乎要把窗边那人牢牢记在心里,然后转回头,明明是想笑的,却落下泪来了,轻轻说了一句“不说了,我不好耽误她”。
他想,也许多年后的王籍再也不用为生计担忧,也娶了一个贤惠的妻子,有了几个孩子,他会买下沿街的几家铺子,安安稳稳地终老一生。
但在多年后的某个傍晚,天边晚霞很好时,他还是会突然记起,他曾在一个西北小镇喜欢过一个,连话都没说上一句的女子。
那女子的眼睛,恍若秋水星辰。
王籍他们刚翻身上马,却迎来了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仆役随行。
为首的是个素色华服的少年,貌若嫡仙,凤骨龙姿,束着金嵌玉的头冠,骑在一匹白马上,像是从画中走出来,是根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