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夫人是在下半夜醒来的。
她轻轻动了一下身子,感觉到自己手被人握住,侧首看过来,她才发现握着她手之人是一个小姑娘。
她的神智有些恍惚:“朵儿,是你吗?”
花小朵点点头:“是,夫人。我是程兰朵。”
她身后坐着的程子期刚站起身,闻言身子一滞,他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娘,我让丫鬟将药端进来,你先喝了。”
程子期出去端药,兰夫人紧紧抓住小朵的手:“娘的朵儿,你受苦了。”
说完声泪俱下,哽咽不得声。
当初在摘星楼,她和自己说起在大王庄的一切,她只觉得同情,也想过如果是朵儿活得这么苦她该有多难受。现在知道她就是朵儿,心中才知道这一刻她真的是感同身受痛彻心扉。
“没事,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
花小朵不会安慰人,她也说不出什么侨情的话,只干巴巴道:“我在九江认了姐妹,买了宅子,买了山,还买了百十亩地。哦,对,还有个铺子。现在过得很好,吃喝不愁,也没人敢欺负我。”
她的本意是像安慰兰夫人,却没有想到更加触动兰夫人的痛楚。引得兰夫人痛哭出声。她的朵儿,她唯一的女儿,宅子铺子田地原本都是信手拈来的东西,现在她却因为这小小的铺子百十亩地而觉得生活很好吃喝不愁。
她们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刚出生就开始攒嫁妆。不说金山银山,不说贵为公主,好歹也是金枝玉叶,爱若珍宝的。
程子期端着一碗药进门,就见花小朵手足无措地蹲在床前,眼巴巴地看着娘痛哭流涕,扎着两只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娘,朵儿找到了,你该高兴不是,你再哭下去,身体垮了,谁帮你照顾朵儿。”
程子期的话分外有用,特别那句谁帮你照顾朵儿,简直说中了兰夫人心里。她的朵儿,只有她才能好好护着。她要给她最好的一切,让她风光嫁人尊贵如初。
看母亲终于止住哭泣,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程子期轻轻舒了口气,:“娘,你休息,朵儿道现在还没睡觉呢,也让她休息一会,明日再陪你。”
兰夫人点头:“好,你妹妹的院子日日都有人打扫的,领她去吧。”
“是,娘,那我和朵儿先下去,你也休息,明日儿再来陪你。”程子期伸手去扶花小朵的肩膀:“朵儿,走吧。”
花小朵侧头看向程子期,灯光下印得他脸明暗不清,看不出什么情绪。她站起身,对着兰夫人点点头,在兰夫人爱的注视中离开房间,走进黑夜中的院落。
花小朵的院子离兰夫人的院子很近,守门的婆子打开院门,隐约可见院子不算大,却很精致。灯笼的光微暗,看不清楚周围的景色,只觉得树木花草葱郁,可听风吹树叶发出的婆娑之声。
程子期不方便进屋,只站在屋檐下,吩咐守门的小丫鬟:“伺候姑娘早些休息。”
“是。”小丫鬟蹲身行礼,又对着花小朵一礼:“姑娘请随奴婢来。”
原本,程兰朵的院子大小丫鬟有六个,还有两个守门粗使的婆子。程兰朵失踪,大丫鬟吉祥被贬到乡下的庄子,几个小丫鬟都被发卖出去。
这院里一直只有如意领着两个后来分来的小丫鬟守着,今日如意碰见墨三,又告到夫人面前来。原本是想讨好夫人,想趁机能出了大小姐的院子,谋个好差事。她已经大了,这一两年内要说人家了,原本以她爹娘在程家的地位,别说府里的奴才,就是府里和外面管铺子的大小管事她都是配得上。
谁知道后来,夫人去了老爷院子,就犯病了,她也被大公子派人关了起来。此刻程兰朵的院子,只有看门的婆子,和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
花小朵刚简单梳洗,欢儿敲门进来:“姑娘,夫人派我来服侍姑娘。我先给姑娘将床铺好。”
两个小丫鬟正在铺床,欢儿走过去三把两把就将床铺好,又从柜子里取了新做浆洗过的寝衣放在床头:“姑娘有什么就吩咐奴才,要不要用些点心,这大半夜的大厨房也灭了火。夫人吩咐过了,院里小厨房明日就整理出来。”
“不用。”花小朵看也没看欢儿放在床头的寝衣:“你下去吧,夫人病着,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我是夫人特意派来伺候姑娘的,夫人那边有喜儿,还有别的姐妹。”欢儿接过花小朵手中的梳子,给小朵通了头发见小朵起身往床塌边而去,忙道:“姑娘,早些歇着,奴婢就在外间的塌上歪着,姑娘要是喝水或者起夜就叫奴婢。”
“嗯。”
花小朵也不勉强,你要睡外面就睡外面,她是要睡觉,太困了。
花小朵以为她会辗转难眠,结果没有,几乎倒在床上还没来得及思索今日的事情就睡着了。她会认床,结果也没有,一觉醒来外面已经日上三竿。
绵软的锦被,蓬松的枕头。
花小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