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成锦知道,空响对弘治皇帝的打击太大了。
来乾清宫的路上,他便始推演和算计,弘治皇帝变成如今的模样的可能原因。
其一,弘治皇帝兢兢业业了十二年,累了。
这一点,与史料严丝合缝。
史料记载,到了弘治十二年前后,弘治皇帝开始不上朝,享受奢靡的生活,信奉僧道,这也是史上弘治中兴渐渐由盛转衰的原因之一。
弘治皇帝也是人,克制自己十二年已是超脱常人,更何况,他坐在荣华富贵的皇位上,难免被权利腐蚀。
其二,京营之弊的打击太大,让弘治皇帝心中愧疚难当,天下却给他贤君之名,举得越高,摔得越疼,质疑自己是不是贤君。
其三,自感努力和不努力没有区别,放弃治疗。
如今的京营之弊让他深感努力功亏一篑,大明还是那个腐败的大明。
其四,对未来的迷茫,不知今后该如何治理大明。
如此兢兢业业,全力以赴,依然没有将大明治理好,弘治皇帝毫无头绪。
这一次,陛下伤得很深。
“陛下自然是贤君。”
“你这个家伙异常慎重,朕能相信你的话吗?”
“那臣告退了。”
“朕没让你走!”弘治皇帝又平静道:“近日可有人弹劾朕?”
“没有。”
弘治皇帝缓缓闭上眼睛,严成锦退出大殿,弘治皇帝并未阻止。
张皇后见严成锦出来,忙问:“京营之事已彻查清楚,为何陛下还会如此?”
“京营之事虽已彻查清楚,但此中有许多缘由,并非由空响案引起,臣也说不清楚。”
弘治皇帝应该是抑郁了,这年头,让他上哪里找心理医生去。
恐怕一般的心理医生也治不好弘治皇帝的病。
这个打击的力度,和被戴了十二年绿帽忽然被告知是一样的。
刘健等大臣一同跪在乾清宫外,齐齐跪下,高呼:“臣等陪陛下一同反省。”
“都退下吧,朕只想一个人静静,谁都不要来打扰朕。”
寝殿里传出弘治皇帝轻飘飘的声音。
严成锦道:“下官倒是有一个主意,不知当不当讲?”
李东阳和刘健等人眼中燃起希望,这小子总是有点子,希望这次也能出人意料。
张皇后恳切地问:“严卿家想要如何做?”
严成锦躬身行礼:“臣有四成把握。”
心中有八成把握,但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就算不成,张皇后和李东阳等人也不会太失望。
“此法实在太过大胆,臣斗胆请皇后恩准,事后劝陛下不要怪罪臣,也请李大人勒令百官,事后不得弹劾下官。”
众人面色古怪。
究竟是什么法子,竟要如此地步?
张皇后心中急切:“严卿家放手去做。”
严成锦面露难色:“臣……可否先向娘娘还有李大人讨一份书据凭证?”
张皇后:“???”
李东阳解释:“此子平日对陛下,也是如此,娘娘勿怪。”
李东阳一脸郑重:“本官断不会食言。”
“那臣就开始了,此法还需太子殿下。”
太子?
大臣这才猛然想起来,太子哪儿去了?三日不见人影。
严成锦知道,朱厚照在京营校场当威武大将军呢。
张皇后命萧敬到京营校场请朱厚照回宫。
两个时辰后,萧敬赶了回来。
朱厚照抗旨不从,还让萧敬带回口谕:“殿下说他要操练京营,一月之后进攻鞑虏,斩杀达延汗,替陛下分忧。”
张皇后花容失色,气极了两道柳眉拧在一起。
李东阳等人长叹一声。
严成锦站出来一步:“还是由臣去找太子吧。”
出了宫,严成锦坐上了轿子。
两个时辰后,才来到城外京营的校场。
此时,朱厚照正命十二团营操练马步,玩得不亦乐乎。
瞧见严成锦来了,喜滋滋地冲过来:“老高,本宫一月后出征草原,你来做本将军的狗头军师如何?”
看不起谁呢?
严成锦翻了个白眼:“陛下不理朝事,还请殿下立即回宫,住持大局。”
刚才萧敬就来过,说什么让他回去给父皇治病?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本宫不想治好父皇啊,父皇成**着本宫读书,如今好不容易封本宫当了威武大将军,本宫就喜欢这样的父皇。”
朱厚照你还是人吗?
陛下,臣建议你还是再生一个吧……
抱怨归抱怨,严成锦仔细思考了一番,道:“若陛下真不理朝事,那日后这朝事该谁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