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首辅朝众官拱手,随着老太监进了宫,一路走到御书房的偏厅里。
老太监吩咐宦官奉茶,恭声道:“首辅大人稍等。”
说罢,便离开了。
王首辅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他也不急,默默等着,绯袍,高帽,鬓角花白。
他的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但时而恍惚的眼神,让人意识到这位老人的情绪,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终于,脚步声传来。
王首辅略显浑浊的眼睛微微亮起,看向门口。
穿蟒袍的老太监臂弯里搭着拂尘,独自一人进来,惋惜道:“首辅大人,陛下悲伤难耐,有失得体,便不见您了。”
王首辅眼睛的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老太监叹息一声:“陛下他需要时间冷静,您知道的,淮王是他胞弟,陛下从小就和淮王感情深笃。如今冷不丁的走了.........”
王首辅木讷点头,拱了拱手,离开御书房的偏厅。
走下台阶时,王首辅没忍住,回过神,朝着御书房,深深作揖。
而后大步离去,头也不回。
.........
目送王首辅离开,老太监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浊气,他有些害怕王贞文的眼神,那眼里有着浓浓的失望。
他穿过御书房,进入寝宫,躬身道:“陛下,首辅大人回去了。”
元景帝“嗯”了一声,没有睁眼,闭目养神,问道:“群聚宫门的人,都有谁啊。”
老太监沉声道:“该来的都来了。”
元景帝冷哼一声:“朕就知道,这些狗东西平时相互攀咬,一半都是在作戏。可恨,可恶,该杀!”
他发怒了一会儿,恢复冷静,问道:“左都御史袁雄来了吗?”
老太监想了想,摇头:“似乎没看见。”
元景帝重新闭上眼睛,长久的沉默后,老太监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时,突然听见元景帝道:
“把今日没有来的人记下来,往后几天同样如此。”
“是!”
..........
黄昏,金红色的余晖里。
许七安牵着小母马,许新年牵着他的坐骑,缓步在街道。
同行的还有布政使郑兴怀,以及五品武夫申屠百里。
“郑大人,您是住在驿站?”许七安语气里隐含担忧。
以郑兴怀的官位,住的肯定是内城的驿站,治安条件很好,又有申屠百里等一众贴身护卫。
只是,他们现在的敌人是元景帝,有些事不得不防。五品化劲的武夫,在京城真的不够看。
“大哥放心,而今镇北王屠城事件,既把陛下推到风口浪尖,也把郑大人推上风口浪尖。就算是陛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做不智之举,会犯众怒的,需知滚滚大势,不可硬抗。”
许新年说道。
郑布政使诧异的看他一眼,苦大仇深的脸上,多了一丝赞许,道:
“许银锣,你这位堂弟,倒是目光如炬,说的甚是。这荣辱不惊的姿态,将来必定前程锦绣。”
许新年淡淡一笑。
不,他只是习惯了高傲和装逼,其实内心的承受能力也就一般般,还经常社会性死亡,根本不是那种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大国手.........许七安心里吐槽。
郑布政使不知道许白嫖的内心戏,颇为追忆的说道:“他让我想起了魏公年轻时的风华。”
不是,郑大人,您这话魏公他同意吗.........许七安扯了扯嘴角,扯起一个牵强的弧度,终于还是保持了默然。
有些事发生便发生了,一日不得到处理,便如鲠在喉。
“你不必担心,”郑布政使说道:“驿站住进来一伙打更人,你明白的。”
魏公已经防着了啊,有他顾着郑大人的安全,那我就不担心了.........许七安心里一松。
“告辞!”
郑布政使拱手,带着申屠百里离开。
许七安默默看着,从楚州到京城,短短一旬,郑兴怀的背影竟已经有些佝偻,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肩膀,压的他直不起腰。
“唉........”他心里叹息一声,摸了摸小母马的背部曲线,翻身胯了上去。
马匹“哒哒哒”的响声里,兄弟俩缓步往家的方向而去。
“郑大人是个可怜人,元景19年的进士,听刘御史说,此人父亲早亡,寡母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好不容易把他送到国子监,中了进士,结果自己因为多年的辛劳,榨干了身体,没等到儿子衣锦还乡,便去世了。”
在小母马缓步的行走间,许七安说道:“而后因为刻板守规,不知变通,得罪了前任首辅,给打发到楚州。
“他在楚州经营了十年,大半个人生都留在那里了。结果一夜之间,化为尘土。”
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