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高爽,衙门无事,巡抚杨涟正在后花园的躺椅中悠悠然拿着一本轻薄的典册研读,长子杨之易在一旁陪着,另外有两个小丫鬟在旁边伺候。
李元这几日的狼狈摸样杨涟看在眼里,心中自是得意,一个小小的总兵官一朝得势,还能真的翻天不成?现在只是开胃小菜,动的是一些小喽啰,等腾出手来,再好好整治整治李元本人!
“夫秋,刑官也,于时为阴又兵象也,于行用金。是谓天地之义气,常以肃杀而为心,”
合上册子,杨涟轻笑一声,对着自家长子问道:“大哥儿,你说这欧阳永叔的秋风赋作何解?”
秋声赋为欧阳永叔名篇,所以杨之易并不陌生,不用思考什么,杨家大郎便回道:“总是不离悲秋一意,初言声,再言秋,复自秋推出声来,又自声推出所以来之故,见得天地本有自然之运,为生为杀,其势不得不出于此,非有心于戕物也。但念物本无情,其摧败零落,一听诸时之自至,而人日以天穷之忧思,营营名利,竞图一时之荣,而不知中动精摇,自速其老,是物之飘零者,在目前有声之秋,人之戕贼者,在意中无声之秋也,尤堪悲矣!篇中感慨处带出警语,自是神品。”
听了自家大哥儿的回话,杨涟摇了摇头,回道:“都说欧阳永叔,感秋伤怀,但是三段秋风肃杀之意不减,与王介甫之间的变法之争绵延数十年,学术道统之争,哪会因一时感伤而有丝毫缩减!”
知道自家大人不喜欢那个拗相公王安石,所以杨一易笑道:“最后还是使得王安石罢相,欧阳永叔道统不绝。”
“所以欧阳永叔与司马君实流芳百世,王介甫名声不显!”杨涟笑了笑,变法?变得是天命,哪能向王安石那样胡来?
“那大人与那李元之间的权势之争也是无可退让了?”杨一易突然开口问道。
杨涟瞟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小丫鬟,两个小女孩放下果盘,折扇,自觉地退了出去。
“此比不伦不类!老夫不是欧阳永叔,那李元更比不上王介甫!”
看了一眼儿子,杨涟接着道:“此非个人权势之争,而是辽东各方势力之争!一介武夫,岂能在辽东呼风唤雨,使经略,巡抚,道台退避三舍?辽东百万百姓,数十万军卒,只知李元而不知巡抚,不知圣上!”
杨涟双目微眯:“此子太过危险,若是忠心体国,那都有体面,但是一旦包藏祸心,那就是倾覆之乱!”
说得轻了,这是辽东的文武之争,国体之争,说的重了,那就是大明三百年国祚的国本之争!容不得丝毫退让!
“可是,建奴窥伺在外,现在内斗,是否有些不顾大局?”杨一易来辽东月余,看到的是民不聊生,战乱流离,此时争道统,争国本,是否本末倒置。
“国体就是大局,国本更是重中之重!”杨涟随手将秋声赋扔到桌子上,肃然道:“大郎儿,你记住,圣上的体面,士大夫的体面才是真的体面,这天下是士大夫与圣上共治!而不是百姓,更不是武夫!”
看自家儿子有些默然,杨涟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任何时候,攘外必先安内,内部都不和平,道统意见不一,如何共合力御敌呢?”
“大人,孩儿明白了。”杨一易点头称是,自家父亲什么脾气,自己知道,这事情可争论不得,俯首听命便是。
父子两人正说着话,家中老仆走了过来,递了一封帖子:“老爷,李元递了拜帖,在府外等候拜见。”
“哦?”杨涟保养良好的双眉微挑,语气中充满嘲弄:“总兵官大人屈尊前来?”
一旁的长子笑道:“大人,这李元怕是来求和的,想请大人放一条生路。”
“且看他买的什么药吧,”杨涟并不起身:“让他去偏厅等着,本官看完这本书。”
“是,老爷。”
“大人,我要不要去先陪着?”杨一易开口问道,让一路总兵官在偏听空等总是不好,还是自己作为子侄辈,先去陪着。
“不用,”杨涟摆摆手:“就先让他枯坐片刻,本官倒要看看,他李元是不是真心诚意,前来拜见!”
说完,仆人自离去,杨涟从新拿起典册翻看,不急不徐,颇有任尔东南西北,我自岿然不动之感。
倒是大儿子杨一易有些局促不安,心中有些担忧。
巡抚衙门,偏厅之中,李元已经独坐半个时辰,仆人端了一碗清茶之后就没有再出现了。
“这杨大人好大的排场啊,”李元放下早已没有滋味的茶水,起身拍了拍袖袍,便往厅外走去。
他李元今天到此就是一个目的,那就是做戏给朝廷看的,面子上大家都过得去便好,但是目前看来杨巡抚这是给脸不要脸了!
一路总兵在杨涟府上枯坐盏茶,求见而不得,愤而离去,这故事润色润色再传出去,那朝野上下就有的说道了,可不是他李元不敬巡抚,是巡抚文武隔阂之心太重,是不满意圣上给的旨意,是不满意圣上给李元的官职,说白了,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