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城。
此时的巡抚衙门正笼罩在一股诡异的氛围之中。
不论是兵卒,小吏还是杂役人人皆噤若寒蝉,奔走时脚步轻抬,说话时细声轻语,唯恐惹怒了自家大人,被无端迁怒。
就在方才,一封密信从辽阳城送到,封口是经略大人的印信,信上什么内容外人不得而知,但是巡抚大人看过信之后被气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倒闭过去,现在刚刚缓过来,坐在厅上,神色铁青泛白,紧紧攥着坐下的椅子扶手,冷冷的一言不发,连带着自家大郎都不敢说一句劝慰的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
“唤,唤李元过堂问话!”杨涟声音低沉,如同自九幽地底传出,冰冷而彻骨:“不,直接派衙役将其扣押至衙前问罪!!”杨涟直接起身,哗啦一声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声若癫狂:“问罪!立刻问罪!”
“大人,大人息怒,”杨一易额头上冷汗直冒,自家大人被气昏了头脑,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派人捉拿李元?也不看看这是哪里?沈阳城大本营啊,在人家的地盘捉拿其老大,就这几个人手,出了门要是不被三刀六洞就谢天谢地了,大人怕是被那李元气的失去分寸了。
“大人,事情还不清楚,也不一定是李元所为”杨一易叹了一口气,此时不是和李元直面相对的时候,己方势力与其对比根本不是对手。
“不是他所为?”杨涟一声厉喝,扭头看着自家大郎:“昨日前来拜见我时,怕是已经在动手了!临走时说什么好自为之?天日昭昭,大明煌煌天威之下,决不允许此等奸邪作祟,擅杀天子禁卫,骄纵手下逞凶,整个沈阳城已成其李家私属!其心作何?其意奈何?”
杨一易扭头挥了挥手,自家仆役悄悄退了出去。
“大人,何必在此时与李元斗法?直接联合袁应泰,上书朝廷,问罪啊!”杨一易伸出手指轻轻上托:“父亲,辽东之地我们奥援不多,但是朝廷上,可全是同僚啊,武官跋扈,打谁的脸?最终损害的是谁的利益,朝廷上,君父与诸公心中跟明镜一般。”
看了看自家儿子,杨涟也渐渐冷静下来,这些日子被李元接二连三的挑衅,也有些失了方寸。
“朝廷上,圣上的心思不明,不过诸公可以给天子施压!”杨涟伸手啪的一声将袁应泰的信件拍在桌子上:“备纸笔,上奏本!”
巡抚衙门鸡飞狗跳之时,总兵府衙却异常安静。
李元此时也在书房,正誊写着一份奏本。
“官人,真的没事吗?”祖怡萱将手中盏茶轻轻放在李元手边,站在一旁帮助研墨。
“兵荒马乱的辽东大地,死了几个锦衣卫而已,算什么大事?”李元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这件事是他做的,不过陈挺的手段高明,荒郊野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件事是李元所为。
不过,沈阳城是谁说了算,现在,大部分人已经知道了。
有些人最好心中有数。
但是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杨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不论是给朝堂的奏本还是给东林同党的书信,李元觉得一个月七八本是要有的。
那就陪他练练笔吧。
“两份奏本,一份是给朝堂诸公的,一份是给老师徐光启的,打嘴仗嘛,这纠结起来就要有些时日了,就算朝廷派人也要些日子,不过最大可能就是辽阳城派人问话,毕竟,现在的辽东,离不开吾坐镇。”
此事辽东诸人明白,朝堂也明白。
这些日子,朝堂人事也发生了一些变动,首辅方从哲即将致仕,接替者过些日子需要会推出来,韩爌,刘一燝等人皆有机会,所以,辽东死了几个大头兵,算是事吗?
在朝廷诸公心中,诸事繁杂,小事休来烦扰。
“前些日子,我大哥来信,问候了夫君,也对夫君与巡抚杨涟之间的斗争有些担心,”祖怡萱轻轻抿着小嘴,显然心中忧虑不轻,作为妻子,必然无条件的支持自家夫君,可是巡抚势大,就算现在暂时退让了,但是李元作为武官终究是要看朝廷的脸色。
“无妨,”李元拍了拍自家妻子白皙的手背,表情轻松淡然:“为夫知道分寸。”
因为朝廷更知道分寸!
“对了,二哥那边的小妹和曹大哥已经过了聘礼,等曹大哥有时间了,回辽东就将婚事办了,”祖怡萱帮自家夫君轻轻捶着肩膀:“你也让那曹大哥找时间回来一趟,终身大事终究是重要的。”
李元轻笑一声:“为夫明日就写一封信,让老曹找时间回来一趟吧,不过,时间不会太长,婚事过后,你那小妹要随老曹去登州!”
“去哪里不重要,终究是托付终身,有夫君在中间牵线,曹大哥还是值得小妹托付的。”
“那是自然,”李元挑了挑眉眉毛,老曹现在独当一面,在胶东为以后做准备,那可是日后的根据地,不容有失。
“夫君,”祖怡萱轻轻靠在李元的肩头,轻轻呢喃:“你说,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