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从晨曦初露一直持续到日光昏黄。
方才的一阵进攻之后,这片战场短暂的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些没有死透的伤兵,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叫个不停,是自己家的袍泽兄弟还好,也许捡回一条命,若是敌对营地,再大卸八块也不够的。
仅仅西北角的城池,就已经数异其手,原本清晰的刀斧痕迹已经被砖瓦上厚厚的暗红色血迹覆盖,看不清楚摸样与纹路。
城垛下蹲着,躺着分不清是溃兵还是伤兵的军汉,皆双目无神,只是紧紧抱着自己手里的武器,等待下一场战斗的到来,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着什么。
死亡,已经不是什么令人恐惧的事情了。
血色布满了大地,原本青瓦灰砖的城墙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溪流一般流向未知,箭簇弯刀,不知明的尸首,不分建奴明军撕扯在一起,一同马革裹尸了。
就连总兵祖大寿的身上也挂了彩,在指挥兵将支援地时候,一只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的流矢直射祖大寿的腰腹,幸亏甲胄坚硬,流矢也失去了力量,堪堪进入皮肉一寸,但也足够令周围的亲卫亡魂皆冒了,开玩笑,一镇总兵被人一箭射死,这一仗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大人,巡按来了!”亲卫指了指身后,提醒已经满脸血污的祖大寿。
“他来干什么?”祖大寿心头一阵烦躁,此时已经是生死存亡,一介文官来添乱吗?城内还有数十万百姓呢!
只见巡按孟晚安身着一身平日里少见的朝服,带着自己的护卫,赶到了北门,这里是建奴与明军争夺最厉害的地方。
“巡按,你这是?”祖大寿回头看到孟晚安的穿着,心中咯噔一下。
“吾身为辽东巡按,皇上钦赐的三府之一,生死存亡之际,来此地督战!”孟晚安一挑眉,平日里保养甚好的皮肤虽然在这几天已经肉眼可见的苍老,但是此时却透着一股决绝。
“此地危险,不是大人该来的地方,”祖大寿一挥手:“城内还有百姓需要安置,来人,带巡按下去!”
“今日若是城破,吾身为一府巡按,责无旁贷,”孟晚安一步步走上台阶,不过四十余岁的年纪,此刻显得有些苍老,但是语气却越发凌冽与决绝:“唯城毁人亡耳。”
今日的辽东巡按孟晚安端是堂堂皇皇,文华自显。
孟晚安手里此刻提了一把长剑,那是赴辽上任时候,老师孙承宗送给他的,君子佩剑,与天地相辉映,时刻谨记君恩,上报君王,下慰黎民,倘若身死,也有一把趁手的兵器,说到底,一介书生,死也要死的体面。
“辽阳城没有破!”祖大寿挥刀指了指远处的建奴,没有了往日的恭敬和小心翼翼:“建奴还被我汉军儿郎阻隔在北城之外,寸步不得入内!”
祖大寿几乎是嘶吼着,向着辽东巡按道:“在援军到来之前,我辽阳绝不可能城破!”
总兵的亲卫们,四周的兵卒看着祖大寿,看着自己的辽东总兵,大都心中明了,援军远在天边,而城破则是旦夕之间了,不,应该是眨眼之间的事情了。
这样强撑着,微一能做到,就是为已经倒下去的袍泽弟兄们多杀一个敌人,多让敌人流一抔血。
没有理会祖大寿的顶撞,此刻的孟晚安淡然无比:“就是为了城中百姓,吾才来此。”
说着,朝廷三品大员,辽东巡按,城中最高级别官吏孟晚安向着祖大寿,向着四周身着破烂甲盔,满身血污的军汉们掀起衣袍,膝盖跪地,拱手道:“辽东指望大家了,城中十数万百姓指望大家了,我孟晚安无以为报,唯以阖家死难,同生共死,以谢诸位!”
跪在地上的孟晚安一挥手,身后台阶上出现了孟家三十余口人,最小的不到满月,还被奶娘抱在怀里,一双大眼睛好奇的张望着。三十余口人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同样的神色平静,同样的毫不畏死。
此时,林忠等人也从另一个城口集合了过来,看到了孟晚安的动作,一瞬间都愣住了。
哗啦
四周的兵卒有了一些反应,握了握手里的兵器,挺了挺自己佝偻的腰板。
有些兵卒的家人都在城内,巡按大人况且如此,兵卒们能做的,唯有保护好自己身后的妻儿父母。
“孟大人!何必如此?”祖大寿着实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将孟晚安扶起,从来都是军汉见了文官见礼的,从来没有文官给武将下跪的,就算今日守下了城池,孟晚安这一跪,相当于把自己的仕途给跪断了。
“建奴下一波攻势即将开始,”祖大寿将孟晚安搀扶到一旁:“大人坐镇中枢即可。”
另一边,林忠挥了挥手,指示自家亲卫将孟晚安的一众家人领着下楼妥善安置了。
现在哪里轮得到妇孺儿女去冲锋陷阵呢?
吾等还未死呢!
“大人,建奴上来了!”一直观察这建奴动静的粱业收了千里镜,向祖大寿汇报。
“弟兄们,决一死战的时候到了,”祖大寿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