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攻城的建奴兵卒听到了撤退的命令,无论如何,心中都松了一口气,此时大多数人已经到了生理极限,不论是攻下城池,还是回身撤走,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解放。
守城者面对的是生死徘徊的绝望,因此决死一战。
攻城者面对的是明灭不定的希望,因此身心俱疲。
已经登上城池者,绝望拼死,以求痛快
未登城池者,从血泊中拔出灌满血水的靴子,望了望虽然残缺破败但是依然高达的辽阳城,只能啐一口血沫,回身撤走。
皇太极此时还有些清醒的意识,他当然听到了多康下达撤退的命令。但是以他此时的状态,已经不能指挥军队组织进攻了。
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皇太极突然想起扈尔汗曾经告诫自己的一句话:“收敛锋芒,以图日后。”
建奴的撤退来的突然,但并不慌乱,在多康和阿琅丹的组织下,一队人马先行护着皇太极北去,余下的以牛录为单位,徐徐而退。
而明军一方,几乎没有人想去阻截。
刀口一旦放下,就已经拿不起来了。
城墙上的明军守卒稍微松了松手中的刀口,霎那间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紧绷了数日的神经,在此刻突然松断,哗啦一声,几个兵卒已经闭眼倒在了地上,溅起一片血水,其胸口猛烈起伏,双目紧闭,近乎昏厥,不想再站起来了。
而且能够收下辽阳城已经是大功一件,这里的明军没有多余的力气和心气去拿起刀口,在做追逐了,往四周望一望,都是数不清的尸体和残骸,黑烟弥漫,焦土百里,辽阳城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天边晨曦初露,黑暗短暂的过去了。
李元指挥着唐有望:“缀在建奴身后,十里之后就折马返回,不可深入!穷寇莫追,沈阳城离这里不远。”
浑河北面,已经完全是建州的疆土了,此刻的李元,没有实力,也没有任何去招惹,染指的意图。
李元只是想看看皇太极的人马还剩下多少。
努尔哈赤那么多儿子,经此一役,日后争雄,不知皇太极是否还有实力?
数月未见,祖大寿已经须发已经斑白,看起来困收辽阳城的日子实在是让人绝望透顶。
“祖大寿率辽阳城守军拜见总兵官大人!”祖大寿在前,身后是林忠姜弼等人,还有一些游击,参将,而四周是密密麻麻,已经近乎麻木的明军兵卒。
残军破甲,焦土狼烟,望眼望去,几乎是令人绝望的氛围。
“起来吧,”李元上前,将祖大寿等人一一扶起,语气中颇带了一丝侥幸:“晚来一步,倘若丢了辽阳城,我就是大明的罪人了。”
祖大寿须白的眉毛一抖,低下身子,气息有些不稳:“没有大人,今日辽阳城兵卒十不存一,百姓更是死难无数,大人是辽东的恩人,更是吾等的恩人。”
李元摆了摆手,阻止了祖大寿的奉承之语,越过兵将,看向不远处,孟晚安已经带了辽东文官到了。
“下官晚来一步,让孟大人受惊了,”李元迈步上前相迎,孟晚安没有丢下百姓,弃城而走,已经值得李元的高看了,而且他代表左光斗,必要的尊敬还是要给。
“此话还是不要说了,若不是李大人,本官现在已经在九泉之下向先皇陛下叩头面陈罪过了,”孟晚安没有一般文人的倨傲,或许是劫后余生的感慨,此时对待武官的态度有些转变:“本官代表辽阳百姓这这里谢过大人,且已经吩咐下人,准备了酒菜,先向各位聊表谢意。”
李元点了点头,表示谢意,而后转身向着四周兵卒道:“一场大战过后,各位同袍也是劫后余生,想必现在也是腹中空空,辽阳城能够守下,我李元不过是微末之功,尔等才是最大的功臣,我会像皇上上报各位的英勇和功绩,眼下你们先去吃饭,填饱肚子休息,这城防任务,暂时由我们来代替!”
站在一旁的林忠和景茂财等人看到李元收买人心的做法,头上的冷汗立刻冒了出来。
李元这所作所为妥妥的越权啊。
说的好听叫反客为主。
不好听的叫武人擅权。
一旁的祖大寿眼珠子在李元和孟晚安之间扫了扫,身姿挺拔的李元令祖大寿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在李元话音落下的瞬间,孟晚安脸色的笑意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眼前这个人不就是李成梁第二吗?
刚刚的文武融洽气氛荡然无存,周遭的气氛都有些冰冷。
虽说你李定国刚刚千里驰援救了辽阳城数十万百姓,但是现在这所作所为是什么意思?
“好好好,李大人果然体恤兵卒,爱护百姓,本官一定向京城好好汇报!”孟晚安强压怒火,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武官与文官之间的关系微妙至极,李元初来乍到,所作所为,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虽然不知道为何气氛突然变得僵硬起来,但是周遭的军汉兵卒却是实打实的对李元感恩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