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殿。
小皇帝坐在御座上,看着眼前桌面上被送来的奏本和内阁商议出来的会推名单。
推原吏部考功司刘宏化为吏科给事中;
推黄尊素为山东道御史;
推孙传庭为吏部考功司主事......
推邵武知县袁崇焕为辽东兵备佥事。
袁崇焕?
看到这个名字,小皇帝眉头一挑,辽东兵备道并不缺人啊。
为什么要给辽东塞一个资历并不显眼的小小主事呢?
十七岁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耳濡目染,做了这么些日子皇帝了,朱由校也知道御下的这些个文武百官,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从来不会平白无故的上奏,提点。
小皇帝招了招手。
“皇上,”伺候在旁边的小太监躬身听候差遣。
“今天谁在内阁值班?”
“回皇上的话,是兵部左侍郎,赵南星。”
“招他过来问话,”小皇帝努努嘴,嘱咐道:“别提前知会是何事。”
“奴才明白,”小太监点点头,缓缓退去。
朱由校收回目光,看向桌子另一边的奏本,是左都御史左光斗的奏本:
《论魏忠贤十大罪奏疏》。
小皇帝嘴角突然泛起一抹晦暗难明的讥讽,抬眼望向南方,还未及冠的年轻皇帝漠然道:“大明朝的儒生,不知道经不经得起鞭挞。”
————
今日,大明两京十三省,各州、道、府,几乎是同一时间,大明北镇抚司大量锦衣卫出动办案。
苏州城。
南京户部主事,荆道远府邸。
“你们干什么?户部荆大人的府衙,也是你们能闯的?找死是不是?”
荆府门口,一大早,一队十人左右身着飞鱼服的差人破门而入。
门口想要阻拦一二的仆役刚说了两句话,啪的一声脆响,就被带头的锦衣卫一巴掌扇飞了出去,其余仆役见状皆犹豫不前,不敢稍动。
原辽东蒲河城总旗官,现大明北镇抚司锦衣卫,副千户,狄五。
“北镇抚司衙门,锦衣办案!封门!”狄五一身玄黑飞鱼服,斜跨绣春刀,袖口还系着一把小巧的袖箭。
一听到锦衣卫的名号,本来就弱弱不敢稍动的仆役更是噤若寒蝉,哗啦一声,丢下稍棍,四散而逃。
抬眼望了望门口的匾额——荆府。
颜色玄黄,字体巍峨。
“呵呵,”狄五暗道一声:无常簿上可以加一句:制式僭越,心怀不敬!
三天时间,千里奔袭,从北京城到苏州,狄五是接了刘贵的死命令,十五日之内,将名单上一众东林党人贪赃,怨望的证据坐实!
“你们是谁?光天化日的干什么?”被从小妾床上拉起来的荆主事衣衫不整,身后帷幔里,是白花花晾着身子的妾室,锦衣卫带刀而入,小女人除了用绸缎布匹遮住紧要位置,也不敢稍动。
“荆道远,天启二年三月二十八日,向户部左侍郎郑三俊,进献金银一千两,献良田三百亩,换取户部科给事中一职,”狄五手持小册,看了一眼荆道远,语气森寒:“有无此事?”
“锦衣卫也不能凭空捏造,诬陷朝廷命官!”荆道远听到三月二十八日的时候,已经叫喊起来,颇具色厉内荏:“本官要见叶首辅!到廷上狠狠参你们一本!魏忠贤已经朝不保夕,你们这些走狗犬牙,也命不久矣!”
听了荆道远的威胁,狄五锐利的眉峰一挑,没有答话在,只是手腕一抖。
嗡的一声!
锋锐的绣春宝刀闪耀着白光,从刀鞘中被拔出。
手臂平举,刀尖低垂。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荆道远并不相信这个锦衣卫敢在这里杀了自己。
刀尖越过荆道远,缓缓刺入其身后的帷幔,狄五微微一笑,而后慢慢拉开,仅靠一张薄若蝉翼的绸缎遮蔽身子的娇美姬妾看着剑刃到了眼前,一双美目已经噙满泪花,身下,一股散发着莫名气味的热气升起。
“教坊司官妓?”狄五的声音冰冷的好像不带有一丝温度:“大人不仅帮其赎身,还娶了做妾。”
“你从哪里来五万两赎身银子,还敢娶罪囚之女,”狄五摇了摇头:“大人犯了不少忌讳啊。”
“你到底想怎么样?”荆道远有些虚胖的身子靠在床边,粗短的手指紧紧攥着身后姬妾的小手,虽然语气已经带着虚喘,但是还尽量安抚自家小妾。
“很简单,”狄五一转身,大马金刀的坐在圆墩椅子上,亮出一排略带乌黑的牙齿:“麻烦大人,随我回京,指认东林郑三俊,若能揪出大鱼,打杀了赵南星,那就更好了,相比魏公公会不吝赏赐的。”
“魏忠贤还想着翻盘?”荆道远叹了一口气:“过几天会推,东林大举进攻,弹劾的魏忠贤的奏本会像雪花一般飞到皇上的桌子上,一个未及弱冠的皇上,你觉得会扛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