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光斗的话在大殿内回荡,不论是皇帝还是诸臣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刻,但是在发生的那一瞬间,还是不由得紧张起来。
不论结果如何,恐怕此事会死上很多人,两方人马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以何事论罪?”小皇帝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心中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左光斗抬起头,一字一顿:“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忠贤贪墨辽东粮饷一百万两,以此论罪!”
左光斗的话犹如一滴水滴在了滚烫的油锅中,瞬间爆起了无数油花。
啪的一声,殿内三五重臣的笏板应声落地。
顾秉谦和崔呈秀已经惊骇的无以复加,左光斗的话仿佛在他们耳边震爆,不断回响:贪墨辽东粮饷?
“不是蓉城吗?”
“怎么会是辽东?”
“贪墨辽饷!??”朱由校豁然起身,把身旁已经呆住的王体乾都吓了一跳。
殿内诸臣皆惊疑不定,如果是事关辽东,那么事情就有了变化啊!
“不是蓉城圈地?怎么扯到......”朱由校看着左光斗,明显被左光斗突然都抖出的案子吓到了,刚刚开口又迟疑了一下,改口道:“辽东粮饷怎么回事?”
在天启皇帝心里,昏君可以做,宠信宦官,沉迷游乐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一旦触及了大明朝江山的根本利益,平日里笑呵呵的小皇帝是要动杀心的!
殿内众人也都在看着左光斗,这个左都御史大人突然间将这么一个炸弹扔在了大殿上,着实令人惊愕与措手不及。
韩爌看了看赵南星错愕的表情,看来这位兵部侍郎也不清楚左光斗准备了这个大礼给魏忠贤。
“经查,天启二年七月二十八日,从五省民运及京例银,征解至蓟州的一百五十万两辽饷,魏忠贤指示蓟州府监察内派官太监刘谦截留税银一百万两,目前只有五十万两到达辽东诸镇手中。”
左光斗这里说的辽饷,其实就是例银。
明代九边的京运饷银主要从明初洪武就已经开始,到成化时期初创,嘉靖时期已经架构成熟,但也是从按时候开始,九边年例出现了较大幅度的增长。
到天启朝,九边地区的官银主要来源于京运年例银以及北边五省民运折银,以及捐纳事例等杂项收入。
而例银和折银的来源,则是贫苦农户及佃农。
朝廷及地方的严苛杂税算在农民头上,官吏武将的中饱私囊,实际到达底层军汉手里的饷银已经十不存一,更何况明末银贱,远不如实际的衣物,饭食价值高。
“可有证据?”小皇帝看着左光斗,神色少有的肃然。
“有来往书信和当初在蓟州府征解的签证以及档案,”左光斗低着头,声音回响在大殿之内。
当初左光斗从辽东回京的路上,碰到了一个鹤鸣山,正一道的疯癫道士,交了一封信在自己手上,说日后可救自己一命,那就是刘谦与魏忠贤中饱私囊援辽饷银的事情。
道士没有留下姓名,但是那一身打扮如果被李元见到,一定会认出,就是在李怀信府上一起吃酒的道士,陈景。
子不语怪力乱神,左光斗向来不信神佛,但是那封信却给了被他重视起来,回京之后就开始着手调查此事,没想到真被他给查出来了......
内管太监刘谦虽然跑了,但是他的书信流转档案却在,唯一的遗漏就是不见魏忠贤的回信,只有刘谦给魏忠贤进献的书信,而且还是存底备份。
不过要证实此事异常简单,招辽东巡抚和总兵问话,收了多少粮饷,税银,事情一目了然。
随着左光斗掏出一封封信件,呈现给小皇帝,殿内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崔呈秀和顾秉谦原本已经掏出半截的奏本也悄悄的塞了袖子里,他们那上面全是关于蓉城案子的,和辽东的半点关系没有.....说什么?
殿内安静异常,只有朱由校轻轻翻动信纸的声音。
小皇帝自身也在掂量和思考着此事的真假和分量。
历史上说朱由校一字不识,蠢笨愚昧如蒙童,一般是以偏概全或者死搬史料的固有思维,或许真的读书较晚,但是不是完全不识书,实际上朱由校相当聪慧。
天启年间司礼监太监刘若愚对此有一段回忆:
圣上生性虽不好静坐读书,然能留心大体,每一言一字迥出臣子意表……来宗道在礼部时,谀崔呈秀封父疏有“在天之灵”四字,奏文书时读至此,先帝弗然作色,亲用朱笔圈此四字,即逆贤亦不能为之地也。……如此之类,不能遍举,其寻常宸翰详谨,然不好草书,或未暇学也。
其中“亲用朱笔圈出“六字,说明朱由校是有自己思考和辨识能力的,而且是牢牢掌握着魏忠贤的生死富贵。
“此间书信来往,”半晌,朱由校终于开口:“怎么只见内派官刘谦的,不见魏忠贤的?”
只有去信,不见来信,不足以为证据。
“回圣上的话,魏忠贤行事多狡诈,未曾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