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往京城去了两份奏本。
其中一份星夜疾驰,通过铺兵,连夜进了北京城,往内阁通政司去了。那里有专门负责辽东事务的吏员将奏本收集归纳,第二天一早给值班的内阁班子呈上,内阁草拟意见之后便会上奏司礼监,交由皇上亲自批红。
如遇紧急事务,内阁首辅以及其他阁员无法决定的,那么就由首辅直接上奏,面见皇上了。
至于一同进京的另一份信件......从朝阳门进入之后直接往举贤坊,礼部尚书韩爌的府中。
这些日子江南水灾泛滥,而山陕地区又是连年大旱,天灾有警,乱民四起,两广的贼寇流民会合,也有做大之势,前天内阁刚刚定下初步方案,派左光斗前往江南赈灾,同时总督两广兵马,将乱民的苗头扑灭。
另一边,由于近年江南不太平,钱粮商税拖欠,天灾干旱,两广地区粮食只有往年的七成,各地藩王也向北京城催要已经拖欠了数年的供奉......内阁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各地藩王就不能替朝廷想想?一个个如同吸血鬼一般,寄生在大明已经苍老佝偻的躯体上,无休止的吸血,压榨掉每一分每一厘的好处,根本不去理会洪水滔天,黎民苍生的活路!”从内阁回来,韩爌就已经是怒火中烧,在自己的书房里大骂藩王,平日里视若珍宝的歙州婺源龙尾砚已经被摔在地上,变成了七八瓣,墨块也碎了一地。
仆役和丫鬟根本不敢接近书房们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当朝大佬将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来。
坐在黄梨花木椅子上,韩爌因为愤怒肩膀不住的起伏,黑灰色的眉毛也拧成了一股,仿佛是紧紧勒在额头上的一根泞绳。
半晌之后,等待书房内安静了片刻,一直伺候在韩爌身边的管家才到书房门口轻声道:“老爷,有两封信件,一封是从南京来的,一封是辽东来的,今儿一早刚到的,要不要看一下?”
半晌之后,房内传来韩爌略显疲惫的声音。
“拿进来吧。”
嘎吱一声,轻轻推门进来,管家将书信放在桌子上,抬眼看了一眼韩爌,动了动脚步。
噗的一声,灯芯被点燃,房间内煞时明亮起来。
“出去吧。”韩爌的声音带着肃然。
“是,老爷。”管家躬了躬身子,默默退了出去。
此时已经是申时,天色渐暗,韩爌如同木雕一般,半晌没有动静。
“豺狼虎豹!”重重叹了一口气,韩爌将目光落在了两份信件上。
随手将其中一份拿起,那是南京户部尚书谢道基的来信。
一目十行,韩爌很快将信看完,大致是说江南近年民生凋敝,商业受累,财银已经是入不敷出了,希望韩爌在御前会议上帮助南京道说两句话......末了,还有一万两白银送上。
看完信,原本怒火重重的韩爌双眸一闪,气倒是消了大半,默默将信件折起,两个手指夹住一角,伸到灯芯处,呼的一声,火舌跃起,已经将信件一角吞噬,冒起丝丝青烟......
抹了抹手,韩爌靠在椅子上,喃喃自语:谢道基倒是懂得为官之道。
半晌,韩爌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另一封信上,是李元从辽东来的信。
信口用泥蜡密封,没有第二人看过,韩爌将信展开,细细研读起来,李元与自己的同盟比较隐蔽,一般来说除了重大事宜,他不会给自己来信。
大约十息之后。
哗啦一声,韩爌骤然起身,身子下面的黄梨花椅子都往后移了数寸。
书房外一直等待召唤的管家身子都抖了一下:又出什么事情了?
“十一月二十七号的折子,信上所言应该是三天之前的事情了。”韩爌手持书信,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孟晚安这个蠢材!蠢材!”
他以为凭借辽东巡抚的职位,就能将李元死死压住?就凭借朝中几个文臣的声援,能让李元投鼠忌器?
痴心妄想,简直如同小儿薏语。
王化贞怎么死的?袁应泰怎么落马的?他杨涟现在还死的不明不白呢?!!
想到这里,韩爌突然站住身子,将手里的信展开,找到李元信中末尾的一句话:“建州来攻,孟晚安作监论罪!”
不对!
韩爌抿了抿嘴,嘴角的胡须抖动。
李元信中的意思不是讨论孟晚安的处置方法,他想说的是:辽东现在没有巡抚!?
韩爌眉头一挑,双眸中有些意动。
“来人,立刻备轿,准备进宫!”韩爌招呼一声。
书房外,管家立刻答应了:“这就去办。”
吩咐完毕,韩爌做回书桌后,拿起毛笔奋笔疾书。
不多数。
“老爷,轿子已经备好,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韩爌此时已经将信写好,没有抬头,只是将信件折起,用全新信封密封起来:“不忙,你进来。”
待管家进屋,韩爌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