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府衙的官厅,现在只剩下李元和祖大寿两人,其余人早已被赶了出去。
李元坐在上首位置,紫红色大袍上还带有暗红色血迹,袖口处也有破损,此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祖大寿。
而去除了镣铐的祖大寿依旧跪在地上,没有起身,仿佛在等待或者期盼着什么......
厅内只有劈里啪啦炉火中炭火燃烧的声音。
半晌之后。
李元清冷的声音响起。
“祖家上下,除了祖大乐,祖泽文,祖泽宏等七人罪不可恕,其余人皆为胁迫,辽东大战将启,此事不做深究,全家九十七口人,全数迁往关内,”李元看着祖大寿,双目之中有着一丝斟酌:“至于祖家所属的一万余兵马,骑兵叁千四,步兵八千一,全数充为辽东总兵府所有。”
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一直跪在地上没有动作的祖大寿突然抖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双目已经满是悲切:“定国,祖家迁往关内可以,但是祖家所有心血皆在万余兵马上,你是否......”
看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的祖大寿,李元神情依旧没有变化,只是冷冷的看着祖大寿。
自从莫名到了这辽东大地,见惯了生生死死,自己手上也曾埋葬了数万人命,也救下了数十万百姓,心肺仿佛也变得冰冷和坚硬,除了至亲骨血之外,其余人,在李元眼中,只不过冰冷的数字,不会因为对方的几滴眼泪而有任何怜悯之心,没有杀祖大寿,除了担心祖怡萱那边的反应,所考虑的也只是能够顺利接手祖家的兵马罢了。
“你可以挑选一百人之内的家丁护院,其余......不能带走一人,尤其是骑兵。”李元摇了摇头,拒绝了祖大寿。
“李定国!”听了李元的话,方才一直悲切苍老的祖大寿愤然起身,指着李元爆喝道:“你就如此报答我祖家?”
祖大寿刚刚起身,厅外,数十全副兵甲的护卫便出现在门口,手持兵弩,如果祖大寿敢有任何危险的行动,第一时间可以将其毙命。
“退下,”李元摆了摆手,让门外的卫兵远离大厅。
没有去理会身后的卫兵,祖大寿冷笑一声,脸上绝然没有方才的凄凄惨惨,而是一脸的狠厉和愤怒,仿佛已经不顾一切:
“那时候你刚到辽东,孤身一人,虽说有熊廷弼赏识,有贺世贤护佑,但是以你浮萍一般的根基,没有我祖家,你李元早就变成沈阳城墙根下的一滩血泥,被豺狼虎豹一般的辽东门阀们吃干抹净;当初你被袁应泰打压,是我祖大寿的亲妹妹下嫁于你,才让袁应泰投鼠忌器;是我祖家将门在背后的支持,让你守卫沈阳有足够的兵力;是我妹妹给你生了嫡子,让你有了骨血在这乱世;你的一切都是我祖家给的!”
祖大寿近乎咆哮,指着李元:“现在,你竟然想要将祖家的世代积累,辽东铁骑据为己有!”
哗啦一声,祖大寿一摆衣袖,指着李元,怒急之下几乎是口不择言:“你想噬主?”
看着已经有些神经质的祖大寿,李元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双眸之内更加冰冷,唇齿开合间,仿佛蕴藏着无边寒意:“噬主?”
李元站起身子,如松岳一般的腰身挺直,带着暗红血迹的修身衣袍轻摆,身若巍渊。
“谁是我李元的主人?”
一步步的,李元走进祖大寿,恍然间,两个人已经是面对面站立。
“你祖大寿?”
嗒嗒......面对李元的步步紧逼,祖大寿慌忙的往后退了两步,仿佛被李元太岳一般的气势给压倒。
“还是祖家?”
“祖......”祖大寿刚要开口。
李元双眸一缩,如刀一般的双眉皱起,仿佛祖大寿再敢说一个字,就要立刻身死。
咕唧,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祖大寿立刻紧紧抿着嘴唇,不敢再轻易吐露一个字。
仿若身蕴惊雷,祖大寿有些惊异,什么时候开始,李元的威势已经至此?
“现在我不是在询问你的建议,我是在通知你,”李元再次开口:“辽东大战将起,正是用兵之际,不允许任何人作壁上观,等待在辽东已经腐朽孱弱的身体上再分一杯羹!此乃国贼!”
“我要见我妹妹,”祖大寿有些战战兢兢,全然没有刚才的怒火滔天,仿佛瞬息之间被李元压灭个一干二净。
“不行,”李元转身坐回到椅子上:“她不愿意见你,所以你也不要让她为难了。”
祖大寿闭上眼睛,喃喃自语,不知是对李元在说话,还是对后宅中的祖怡萱开口:“经此一别,就不知道何日才能相见了,你就如此狠心?”
“我已经派人去宁远接手兵马,不出三日,一万余兵马就要返回辽阳城,等那些兵马回到辽阳城,我会派人送你回宁远,带着你祖家人丁返回关内吧。”
李元显然不想让祖大寿和那些祖家人马有任何接触。
送回宁远?
说是押送,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