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启三年腊月二十日。
年节的氛围愈发浓烈,辽阳城的大街小巷都被五彩的灯笼照耀,街边的商铺也都将自家的招牌上挂满了彩带和代表喜庆的红色绸子。
孩子们穿着亮色的棉袄小衣,一手拿着花灯,一手举着糖葫芦,三五成群的在街边热闹的人群中你追我赶,引得街面上游人和商家大呼小叫一边护着自家孩子,一边担心冲撞到街边的商摊。
站在高处,可以看到辽阳城界面上宝马雕车穿行,玉龙流转不定,一番欢庆繁盛的场景。
算起来,自从万历四十七年起辽阳城就再也没有如此祥和之景了!
巡抚左光斗这几日也难得的空闲起来,处理完简单的公务,便带了两个随从出门赏灯,与民同乐。
一身淡红色便服的左光斗挑了一处靠街的酒楼,坐在二楼窗边,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即便是对于辽东没有什么归属感的巡抚大人也有些感叹与宽慰。
年前来辽东就任巡抚,主要目的是为了扳倒李元,或者说是监视李元,但是经过几番较量,如今自己的左膀右臂接连被李元折去,力有不逮。
所以自从袁崇焕南下之后,左光斗虽然没有放弃与李元都下去的决心!但是主要的心思也从与李元的对立,转而放在了如何治理辽东政事上。
将辽东民政治理调顺,那也是代天之功,使得辽东百姓知道,整个辽东并不是只有一个镇辽侯!
“可惜辽北清河、铁岭的农田推广进展的并不顺利!”左光斗放下手中的筷子,突然觉得有些寡淡无味。
因为气候原因,原本打算在清河大面积垦荒的计划已经被推迟,而被召集起来的农户也无奈的南下在辽东南部半岛地区从新开辟荒地,但是那片地方早就被李元划去,地方本就不多,所以左光斗半途插了一脚之后也是见效甚微。
而且最让左光斗头疼的是,大部分的难民和逃荒过来的农户得不到想要的田地之后,生活无以为继,有人铤而走险,落草为寇,有人无奈卖身寄玉富户,大多数人只能继续给大庄家打工,做一个做底层的佃户。
这些事情每每想到,都令左光斗无可奈何。
“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左光斗叹了一口气,也无心赏灯:“走吧,回府!”
就当左光斗起身准备和下人回府的时候,府中管家突然小跑着进了酒楼,左右张望一番,才找到左光斗:“老爷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左光斗皱起眉头,巡抚的体面在此,天大的事情也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是辽南那些无地的农户开始闹事了!”管家递给左光斗一封信,满头大汗都来不及擦。
“什么!”左光斗双目一瞪,接过信件一展。
半晌之后。
啪的一声,左光斗将信件拍在桌子上,脸色已经是冰寒一片,身子晃了晃,在管家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扶稳没有倒下,巡抚大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刁民敢尔!”2xqqx捌
左光斗的担心成真了。
因为口粮不足,加之冬日严寒,辽南流民已成聚众之势,今天一早,聚集数千人,冲进县衙,将岫岩城的知县给当众打死,一把火烧了县衙,开仓放粮,现在已经纠集了近万难民视同谋反了!
“回府!”左光斗急匆匆走了两步又顿住身子,扭头指着身后的仆从:“去,立刻将卫所镇抚、千户官全数调来!到巡抚衙门议事厅等我!”
被左光斗指着的仆役愣了一愣,一脸的苦涩:“大人,怕是叫不来啊!”
辽东所有的卫所指挥使、镇抚使、千户、百户官,没有镇辽侯李元的调令,其余人一个兵卒都动不了。
“拿上本官印信!一刻钟之后,见不到人,就不要怪本官翻脸不认人!”左光斗此时已经是怒火中烧,言罢又看向管家:“去通政衙门,把辽阳所有衙门的差人全部调过来!”
“老爷,我这就去!”管家得令之后立刻转身去办。
通政衙门的差役并不归辽东卫所和军都督管辖,而是通政衙门发饷,故而左光斗手下还可以调动接近一百人
但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这点人,杯水车薪!
一刻钟之后,巡抚衙门。
左光斗坐在议事大厅上首位置,下面是辽东通政衙门的大大小小官吏,院子里是近百人的差役队伍。
百十来人安安静静,皆是一脸的无奈,等着左光斗的命令。
不多时,管家又是一路小跑回到了议事厅。
“老爷,辽阳卫镇抚和守备官”管家站在左光斗身边,话到嘴边有说不出口。
一身玄紫朝服的左光斗看了一眼管家,沉声道:“说!”
“没有镇辽侯的调令那些军汉不认巡抚印信,调不来兵!”管家低着头,几乎是声如蚊蝇。
厅内诸人虽然早已料到是这个结果,但是看着左光斗铁青的脸色,心里还是一阵突突这巡抚大人不会要一怒之下率领这一百来人去岫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