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城内,刺史府前街南部绛台坊,背靠洗马河临街处有一座大宅院门头挂着黑底金字匾额,上有“兵曹参军署”五个大字,然而不知内情的人多半会惊奇,因为在横街北面,另有十二曹参军署几乎占了一条街,其中就包括兵曹。
不过此兵曹,其实是兵声曹,也就是专事军情密谍的暗探,为掩人耳目故意去掉牌匾其中一字,也选了个偏远之地立署办公。
这日正是午后未时,杜令琛紧皱着眉头,坐在官房内拔弄着一串串的算珠,并不时提起笔在面前帐册书写上几个字,好一会儿才将各项数目归总计算出来,口里不由轻声念叨。
“建康附近扬州、南徐州、南兖州十二万余缗;两豫州原有根基共三万余缗,雍州三万缗,荆、郢、湘、江四州各五万缗,这就三十万缗了啊!梁、益、宁三州还没完备,而从杜唐氏商行支用的欠帐就高达三十万缗,若加西部三州……”
杜令琛叹了口气,收拾起帐册在条案上叠放整齐,起身夹在腋下走出书房,打算去行宫一趟将帐目报上去,顺便再要点钱。
杜令琛自从赴江夏往江州、南豫州,与贺安平建立的密传站点搭上线取得联系后,近日才赶回荆州,目前虽建立了北线从建康到寿阳、汝南、襄阳、荆州,南线从荆州沿长江直达建康,但还只是初创阶段。
密报传递主要依赖走南线水路,这人力财力成本也要低廉,若是北线,则全靠沿途站点人员骑马一站站接力,不但花费极大,且安全可靠性也差很多。
走出书房,后院东厢房内传来一阵阵鸽子的咕咕声,杜令琛不由朝东厢房那边多望了两眼,窦应期自在襄阳被看中释放,就主动献策派人四处收养了许多鸽子,以此培养为信鸽,目前襄阳、荆州、江夏三地,已经可以直接以信鸽传信,已是初见成效。
“咕咕咕……”一只白色鸽子从高空盘旋降落,飞到了东厢房院墙上,随后尾巴一翘,拉下来一团臭粪,欢叫几声,扑腾着翅膀落厢院去了。
杜令琛不禁站定脚步,仰起脸望着天空,几根雪白的鸽子羽毛飘荡下来,他伸手抢过一支,拈在手里细细看了看,不禁面露微笑,再望向东厢院时,目光多了几分期待之色。
果然等了没多久,厢院门打开,胖圆脸的窦应期没了往日的讨好神色,反多了几分凝重,他一手提着曹掾暗红袍服下摆小跑了出来,手里还多了一纸文书。
“杜参军!这是贺参军从建康发来的急报,下官已经对照《毛诗转译出来,还有原件,您请过目!”
杜令琛飞快看完,脸色一沉,又将原件看了看,随手收进袖袋,严肃道:“在陛下没开口之前,你绝不可泄密,窦曹掾可明白?”
“呵呵……下官当然知道这是在为谁效命,可说句不中听的,此事杜参军恐怕还不能就此报与陛下,你想啊……陛下大婚在即,若得知此事可该怎么办?所以……下官这里还有一份转译文书。”
窦应期说着,又取出一份文书递了上来,杜令琛脸色一变,深深看了窦应期一眼,接过来看了看,脸色竟缓和下来,却故作不悦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眼望着杜令琛出门不见人影了,窦应期一下站直了腰,狠狠地吐了一唾沫,气呼呼道:“呸呸呸……你说你一个别驾出身的,不过就是从龙得早一步而已,某出仕时你还穿着鼻犊裈满地爬呢,竟对某使脸色,等着吧!总有一天窦某要将你踩到脚下去……”
“窦曹掾!那小灰鸽又病死了一只,这可如何是好?”
一名年轻的皂衣小吏急匆匆跑出来,窦应期忽然就大怒,目光冰冷地恶狠狠呵斥道:“蠢才!连几只鸽子都养不好,你还想不想领俸禄了?你可听明白了,自即日起,鸽子每死一只你的俸禄就罚没一成,死的鸽子超过十只,你家儿女罚贬为奴,还不快去照看着……”
“窦曹掾不要哇!你看这鸽子都死了,那卑职去市集买几只回来替补上,你看成吗?”
小吏吓得面色惨白,哭丧着脸,膝盖一软,“噗嗵”一声就跪下了。窦应期冷笑道:“大胆!你还敢偷奸耍滑?每只鸽子自领养之日起,嘴喙和腿脚、羽毛内前胸都有刺青编号,你若有那手艺,不妨试试?”
小吏满脸绝望,只是不住地磕头,窦应期并不理会,两手一背,转身施施然地去他的偏堂官房去了。
而西大街北面行宫之内,刘义符这几日有点清闲,虽然城内城外几处工地都在忙碌着,但他只要督促中府各曹、及州衙、郡府将各项事务抓起来就好,他自己只抓一些与军队相关的要事。
唐氏自那日安抚了一番,事后派人回禀,她已经在按他的策略,与何氏、景氏、百里氏三家,以相对低廉的单价共同接下三万套新军服的订单,她自己也顺便向百里氏借到五万缗钱,打算收购到足够的货物就回南阳。
而她在荆州这边留下主事的,是她的护卫兼大掌事唐适,据说是一个能骑射,擅击剑,又颇通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