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神，我看向面前的年轻女孩。她容貌秀丽，皮肤白皙，举止斯文，一看就是家教良好的大家闺秀。可一双眼睛却有异端。她双眸澄澈，却隐隐可见双瞳，仿佛有另一双眼另一个人正透过她的眼睛向外张望。那双眼睛凌厉怨毒又悲伤。看到我时仿佛还有一丝慌乱。无恒自从听我说出云裳的名字，便浑身一震，只向我看来。我仍旧笑着，缓缓去茶桌旁坐下。“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吧。”

“我叫云舒。我的家族是千年传承的大族，据说史上还出过了不得的大人物”，她不好意思的看我一眼，显得有些局促。看我并无其他反应，才略微放心的讲下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这个家族，尤其是族中女性，仿佛被诅咒了一样，都...都不得善终。”她咬咬牙，说出这句话。

“哦？如何不得善终？”

“不知道从何时起，我的家族凡生男孩，皆不及成年便会夭折。历代都只有姐妹二人存活。然后...然后每当姐姐产下两女后，便会被妹妹横刀夺爱，含恨而终。而妹妹，妹妹从未能生儿育女，只能终生抚养姐姐的女儿以求继承云家传承。如果对姐姐的女儿心怀歹念，存心谋害，还会身身染怪疾，终身卧床，死状凄惨。”云舒顿了顿，哑着嗓子说：“我就是由我小姨养大的。”我点点头，随手拿起一旁放着的素色柴烧盖碗，又打开茶屉，边找茶便问她：“你父亲呢？”“父亲？”她自嘲的笑笑，“我的生命中并没有这样一个人，我的...我的小姨说自我母亲横死之后，那男人便销声匿迹不见踪影了。不知是死是活。历代皆是如此。不管如何逃避、这样的命运仿佛历史重演一般，一代代重复发生着...”

“你是这一代的姐姐？”

“不，”云舒抬起眼睛：“我是妹妹。我的姐姐是这世上最好最善良最爱我的人，姐姐长我五岁，从小到大待我如珠如宝。明知道云家这段秘史，却从未对我另眼相看。她总是说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俩之间，因为于她而言，我才是这世上至珍贵的存在。我想要什么，即使是她心爱的男人，她送与我便是，何须我去抢夺。”

这句话一出口，茶舍仿佛是寒冷冬日里打开了一扇门，气温一下子冷下来。这种变化连懵懂的云舒都感觉到了，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又似乎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太过失礼，对我抱歉一笑。我朝她看去，果然在另一双瞳孔里看到了冰冷的怨念与怒火，仿佛被这样的姐妹情深激怒了的魔兽，散发着吞噬一切的阴寒。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担心呢？”我一边观察着云舒，一边继续在茶屉里翻找。那款茶啊，我从未喝过，这许多年来也不曾再有机会泡给别人喝。竟是不知被我放在了哪个角落。可今天，终于是要泡这款茶了。云裳啊云裳，我和这盏茶，等你好久好久了。

到底忍不住情绪激荡之下，我轻轻咳了两声，肩上一暖，原来是无恒将金色的薄毯披在我肩上。毯子又轻又暖，瞬间抵住了空气中暗涌的寒气。难为木子知道我体质畏寒，千辛万苦裁了每日日出前最靠近朝阳的那丝云，用修为养着，耗了百年时光，才织得这一小块毯子，替我御寒。这云毯放到以前在我看来原也不算什么稀罕东西，如今却是木子一番心意，辜负不得。

“我...我小姨说当时她和我母亲同样骨肉情深，可宿命之轮一转，每个人都身不由己，不得挣脱。”云舒脸色黯了黯：“如今我姐姐...遇到了心仪之人，她要结婚了。为了不伤害她，我决定远走海外永不回来。便偷偷从家里跑了出来。在机场候机时，突然...突然...”

小姑娘突然顿住了，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我和无恒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突然”什么我们太清楚了。我一边找茶一边接着云舒的话说道：“突然你认识木子并由他介绍来此饮茶，对吧？”云舒红着脸点点头。果然如此。

这木子仗着自己幻化出一副好皮囊，每每臭不要脸去搭讪小姑娘，一时是“姑娘，一看到你我就觉得你有点怪？哪里怪？怪可爱的。”一时是“妹妹，请问现在几点了？六点半吗？真巧，我的表也是六点半啊，看来咱俩有缘。”或者干脆拉住女孩的小手，非要给人家看个手相啥的。这些事要是换个人来做，早不知挨了多少巴掌，打死几百回了。毕竟猥琐到我和吴恒都不寒而栗的地步了。也亏得木子幻化这皮相着实好，剑眉星目玉树临风，还因为修行久的缘故，自带好人光环，姑娘们一看都觉得“这是个（英俊的）好人。”很是吃他这套搭讪之术。

“咳咳，”云舒轻咳两声，继续说道：“木子哥哥跟我聊天的时候，说我眼睛特别...特别好看。小女孩又脸红起来，继续说：“可是他能够透过眼睛看出我内心有悲苦之事，让我讲给他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就将云家千百年辛秘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

我眼睛余光瞥到吴恒似乎是又翻了白眼，几乎脑补出他内心旁白：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你遇到的是史上最阴险无耻人面兽心金玉其外败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