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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风岚离开军营的时候,已是日暮西山,倦鸟归巢的时分了。成安终究放心不下重四受的军棍之刑,特禀了我今晚便留在营中与重四作伴。我略加思索,干脆让他这两日都留在军营中,一是出发在即,也免了他两下奔波,二是今日营中多变,也需有人替我留心诸将动势。成安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于是叮嘱他几句,又留下一瓶上好的伤药让他带给重四,这便与风岚纵马归城。

天色将晚,马背上迎面而来的冷风愈加凛冽,隔着面具仍令人感到切肤之痛。我将斗篷帽檐往下扯扯,恨不得将整张脸埋到温暖柔软的皮毛中去。忽听一旁风岚一声轻笑。我转头看去,风岚与我并驾齐驱,此时正望着我笑。

“怎么了?”

“此刻看你躲风怕冷的样子,像个娇怯的小姑娘,哪里想得到半个时辰之前,你还是谈笑间决定一国军事政务,掌握无数人生死的大元帅。更不用说……”

“更不用说我还心狠手辣,举手投足间便要伤人性命。”

“……云裳,你知道我并非此意。”

“风岚。”我勒住马:“可我就是这样的人。”

风岚勒马停下,马儿急促的喷着响鼻,马蹄焦躁的原地四踏。

“陆河此人,我非除不可。不止因为他今日言行无状,更因为……”

“更因为陆河在军营内盘恒日久,根深蒂固。又有贵戚身份作支撑。有他在,你很难接管兵权,树立令出如山的军威。”风岚接着说:“云裳,我若是连这点缘由都看不清楚,就实在愧为风氏后人了。我料定你会拿陆河作伐,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发作,亲自动手,毫不遮掩。云裳,你既知那陆河在军营势力盘结,万一刚刚他手下势力反弹,你我势单力薄,后果不堪设想。云裳,我从前只觉得你聪慧、沉稳,有谋略,却没想到你的性子中亦有如此激烈决绝的一面。”

我轻笑一声:“正因那陆河在军中势力盘纵错杂,我才必须要一击即中。如今形势紧迫,我没有工夫将他的势力一一瓦解,连根拔起。况且如今用人之际,真的在军中大肆清洗,伤筋动骨,岂非平白自损兵力,自毁斗志,倒让那蛮人占了便宜。”

见风岚仍是皱眉沉思,我继续道:“既然时不我待,不能连根拔起,那我只能快刀斩乱麻,先砍了这树,散了树下猢狲!至于反弹,我已做过估量,右军与左军向来不和,尚且不论,左军内部就有矛盾。就算是陆河的嫡系势力,也不过是一群趋利避害之徒。他们既然畏惧陆河的权势,那我先毁了这权势,让他们无势可依,无利可趋,断了他们的退路,这些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你才一出手先断了陆河肢体,绝了他日后重领军权的机会。”风岚叹道:“我以为你仅仅是为了立威,却不知你尚有这层心思。云裳,你谋的不是兵权,而是人心。”

“人心?‘万丈悬崖终有底,唯有人心不可量。’我如何敢妄度人心。我所谋的,不过是人性里那一点自私自利自保的软弱而已。”我淡淡道:“除了陆河,断了诸将后路,接下来不过是制衡而已。以前军中左军独大,失了两军制衡的本意。如今左军多为陆河故部,全部清理既不现实,只能在重要位置重新部署,让他们内部制衡。”

“所以你先提程立为左将军,给原先陆系诸将吃一颗定心丸,让他们明白你无意株连。又升张弛为副将,让他与程立互相制衡,维系左军稳定。”

“嗯。难的是那十万新兵。”我接着道:“如今我北宸兵力不足,这十万新兵是唯一的新生力量。虽目前装备短缺,经验不足,但也正因如此,这些青年多是怀着满腔热血一颗报国之心,投身军中。他们心中尚无左军、右军的概念,他们效忠的,是自己的家国。风岚,他们才是我北宸军队最可信赖的依仗。”

“因此你独立中军,一是提升这支新兵队伍在军中的地位,鼓舞军心,稳定三军互相之间的制衡,二是削弱左军势力,鼓舞右军士气,三是升任元载为一军之将,你于他更有伯乐之恩,保证了中军的中立或者说……忠诚。”风岚沉吟道。

“还有第四。”

“第四?”

“是,第四,任命元载作为中军将军,近看也是稳定左军诸将之心——新兵虽然不再是左军编制,但到底是由左军出来的将军辖制,这大大降低了左军诸将对中军独立的反弹之心;远看……左军毕竟陆河嫡系,其中隐患甚多,不可不防。要防左军异动,必须有一支知晓左军特点,进能攻退能守的军队。还有谁比在左军中浸淫十几年,从士卒一步步升至参将的元载更适合带领这支军队呢?况且元载出身布衣,不但更容易与这些新兵产生共鸣,而且……他背后没有其他势力支撑,他,并无他人可以效忠。”

风岚这次沉默了很久。此时我们都未再刻意勒马止步,言谈间两匹马儿信马由缰,不知不觉竟也能看到京畿城门了。

“云裳,”风岚终于说:“你为何肯这般对我剖白直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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