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大营，已是日中。半日时光已匆匆而过，于我而言更像是匆匆重活了半生。

一出地道，便听到帅营门口有人喧哗。听了听，原来是程立带了左军几位参将说是有事要禀，非要进来面见于我，成安与焦孟等人则以“未得元帅帅令，任何人不得私入帅营”为由将他们阻在门外。

只听程立阴阳怪气道：“云侍卫，大军进营驻扎已有三个多时辰，本将多次求见元帅回禀军情，均被你等阻在门外。这延误军情之罪，不知道云侍卫你是否承担得起！”

这般含沙射影，理直气壮，却哪里是之前所见那个谨小慎微、见风使舵的“程副将”了。我心中冷笑，果然按捺不住了，竟自己找上门来。

只听成安沉声答道：“程将军，在下已屡次进营为你通传，怎奈元帅连日奔波，精神不支，正在休息，吩咐下来任何人不得惊扰。不知程将军对元帅此令究竟哪里不解？竟三番四次前来聒噪！这不尊帅令、惊扰元帅的罪名，却不知程将军您是否承担得起！”

好成安，不卑不亢，语气铿锵，竟是严丝合缝的顶了回去。只是他既曾进营通传，想必已清楚我并不在帅营之中，此刻虽义正严辞阻挡居心叵测的程立入营，内心亦是焦躁不安。

“是啊，程将军。”这回却是焦孟的声音了：“我右军安扎完毕，也有军务需面禀元帅，可既然元帅有令，你我自当奉行，况且又不是紧急军情，巡逻部值上的些末小事，你我商量着先布置下去，若有不妥，元帅醒来自会调整，还是莫要在此时前来惊扰元帅的好。”

我点点头。这焦孟倒是个可用之才，知好歹、晓进退，办事周密，行止有度，当真不错。

“哦？”却听程立拖长了声音，继续阴阳怪气道：“既然两位都言之凿凿元帅正在休息，怎么不见先前那什么孙先生一干人等出来？难道……是陪同元帅休息不成？”

“你说什么？！”成安怒道，“锵”一声已拔剑在手。

“我说……”程立得意洋洋正待继续说下去，却突然止住了，像被谁一把割掉了舌头！

成安背后帅营门开了，我立在门内，孙绍等人恭敬立于我身后丈余位置。我用打量死人的目光，上下打量了程立一遭，柔声道：“是啊，本帅也想问问程将军，刚才，说了些什么。”

成安等人闻声转身，见到我不禁大喜，立刻行礼道：“参见元帅！”

我点点头，让诸将起来，一双眼睛却只盯住了程立上下打量。

那程立面如土色，两股战战，满头满脸豆大的汗珠子滚下来。想来，来时路上他见了黑水河兵营守军尸林骨海的惨状，自以为诡计得逞，可又见孙绍等人行迹诡异，进营后更发现情形与他之前所料相去甚远，觉得不妥，便借故来帅营打探消息。被成安三番两次阻于门外，更令他深信，这营中有变，我十有八九不在这帅营之内！因此才言语无状，故意激怒成安，想趁乱入帅营一探究竟。不想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我竟会突然现身，正将他逮个正着！

此时见我只盯了他打量，联想到之前我处置陆河的雷霆手段，终于后知后觉的怕了，当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身后跟着的几名参将也跟着跪倒在地。我打眼一看，正是先前便与陆、程二人裹作一团的那几人。

“回……回禀元帅，末将奉帅令安置左军，布置巡防，不敢擅专，特来请元帅示下，而且……”程立咬了咬牙：“左军诸将未见元载将军与中军同袍，心内不安，又见营内荒无人烟，孙……孙先生等人行迹可疑，唯恐元帅安危有失。特随末将一并前来，听候元帅差遣。”

“哦？我竟不知程将军如此好口才。之前，倒是本帅看走了眼。”我笑道，程立哆嗦了一下，跪得更恭谨了些：“既是左军诸将关心中军手足，怎么不见张副将同来？难道这张副将就如此铁石心肠，毫不顾念同袍之情么？”

闻言，程立脸色愈发精彩，白一阵儿红一阵儿，便如打翻了颜料铺子一般。左军其余诸将亦是支吾搪塞，讷讷不言。

见状我皱眉望向成安等人。

“禀元帅，张副将好心劝阻程将军谨遵帅令，不要前来聒噪生事，被程将军以‘以下犯上、不敬主将’的罪名打了三十军棍，如今还躺在军法处呢！”成安说到后来，语气更是愤然。

“‘以下犯上、不敬主将’……”我轻声重复了一遍：“三十军棍……委实轻了些。”这下连我身后诸人都忍不住用看死人一般目光打量了程立诸人一番。尤其是黑水河大营幸存的几名将领，早知程立便是那通风报信，为黑水河大营几乎招来灭顶之灾的始作俑者，此刻更是杀机四溢，个个目光如钩似刀，恨不得立时将这程立千刀万剐！

程立只觉得如置身火海，被炙烤得如锅上蚂蚁，坐立难安。

“成安，帅帐可布置好了？”

“是。”

“那便召集诸将，帅帐升营议事。”我回头看了看寂静的帅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