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火烧蛮军已过去三日。这三日内蛮族仓皇西窜，一路向着西部国境方向而去。看来，那首冰火之歌，不仅断送了蛮军十几万兵卒性命，更余音绕梁，震碎了蛮族染指北宸的美梦与胆量。

我带领右军不疾不徐在后追击，时不时两军会有小规模的遭遇战，互有损伤，我总是乘胜收兵，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调养生息。蛮族见我穷追不舍却又不赶尽杀绝，只像在荒漠草原上放牧羊群，只是他们固然是羊，牧羊者却是一群嗜血的狼！蛮军统帅应该已看出我的意图，竟是要一路“放牧”他们到荒漠深处蛮族老巢，沿途消耗他们的兵力，最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了？！可他却不得不退，因为我没有给他留下其他的选择！

黑水河夜战的前一日，中军已通过黑甲军密道暗渡陈仓，先一日越过蛮军防线往他们最初越界偷袭的连苍山兵道方向去了。我给中军的任务很明确，切断蛮军的一切粮草兵马补给通道。当时重四一脸不解地问我：“元帅，您不是说蛮族靠的是以战养战，大肆掠夺，如今怎么又担忧他们的粮草补给了？况且我们之前推算过，这三十万大军应该就是蛮族全部战力了，又何来援军呢？为什么不集中我三军兵力直接就地围歼，将其剿灭干净罢了？却要分散兵力、劳师动众远赴荒原呢？”

我见另有几名将领不时随着重四的话颔首附和，显然与重四有一样不解之处，当真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啊，重四这几个问题正问在关键位置。当下我微微一笑，反问道：“重参将，你既知蛮族擅长以战养战，可有测算过他三十万大军入侵我北宸西境月余，一路消耗粮草补给几何？我西境沦陷区域被抢掠一空，被夺走的物资又有多少？况且这月余时光，我西境军民奋起反抗，蛮军纵能靠烧杀抢掠补充粮草，那损失的兵甲武器又是如何补充维持的呢？”

“这……”重四挠挠头，面露窘色，显然并未细思这些问题。我也不为难他，继续道：“自蛮族入侵以来，本帅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不解。蛮族乃游牧民族，从来居无定所，不善生产，以往在我边境滋扰生事，也都是浅尝辄止，得些便宜便走。不是因为蛮人不贪心，而是以战养战的模式只适合短距离快速突袭，不适合孤军深入，连续作战，否则一旦战局失利或者退路不保，一无粮草二无援兵的情况下，蛮军只能坐以待毙！”

我顿了顿，又道：“蛮族依此道纵横荒原日久，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这次怎么会如此一反常态胆大冒进？除非他们有不败的十足把握，或者……就是在粮草和援军上留有后手！”我环视诸将，只见各军主将渐渐都露出凝重神色，显然他们也意识到了这中间蕴含的隐患——战场上从无百战百胜一说，蛮军此举，原因显然是后者了，恐怕这蛮军不是孤军作战却是另有帮手为虎作伥，更有甚者，蛮族只是幕后黑手的一枚马前卒，真正的敌人尚在暗处伺机而动。

想到此处，只见诸将神色大变！倘若三十万蛮军只是打头先锋，那幕后黑手究竟是何等分量？更可怕的是，这幕后黑手究竟来自何方？如今四境皆危，一时竟不得而知！对抗三十万蛮军几乎已是北宸倾国之力，倘若再有强敌，北宸该如何应对？！

“诸位倒也不必过虑。”我朗声道：“倘若幕后黑手真的兵力雄厚，又何必假手于蛮族，平白分出一杯羹去？我以为蛮族与幕后黑手定是以利勾结，各取所需。幕后黑手兵力不足，便在粮草、退路上助蛮族一臂之力，蛮族没有了后顾之忧，自然敢长驱直入一往无前！”

见众人面色稍缓，我又道：“倘若我们能在这黑水河畔成功阻击蛮军，消耗掉它半数兵力，蛮族恐慌之下一定会退。这退却又不比进的时候了。这季节本就不是产粮丰收之际，蛮族来时路上又已经抢掠一空，这回去路上的粮草补给要从何而来？兵器伤药消耗又该如何支撑？重四，倘若你是那蛮军统帅，当此之际，你又该当如何？”

重四沉思了片刻，眼睛一亮：“求援！按照约定向盟军求援。”

“那如果求而不得呢？”我继续问道。

“以利相交，趋利避害，利尽则散。”重四这次没有犹豫：“倘若等不到盟军援助，又有追兵在后，蛮军断没有坐以待毙、引火烧身的道理。蛮军定会想方设法将我们引到盟军所在之处，逼迫幕后黑手不得不出手相助。若盟军不肯出手，蛮族甚至会以出卖盟友的方式向我军求和，将这战火往幕后黑手身上引去！元帅西征志在将蛮族与其背后盟友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我赞赏的点点头：“不错。既知背后有鬼，我们又怎么可能让那鬼坐收渔翁之利？不如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驱虎吞狼，引他们自相残杀。不过，无论此计成否，荒原仍旧要去，蛮族必须全灭。因为，”我沉下眸子：“一把刀若是不能握在自己手里，便须将其彻底折断，不再给他人执刀之机。三十万大军是刀锋，蛮族王室则是刀柄。只断其锋，难免授人以柄，另生祸端。因此，要断，就该连同刀柄、刀鞘和执刀之手一并断个干干净净。绝了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