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和拔丝木耳端上来,张姐还是没想出来。
实在是太平常了。
真要说有问题也是三个儿女在她病床前尽孝,明着关心她的身体,实际上打听她身后遗产怎么分。张姐早就有打算,还去遗嘱库立了遗嘱,将名下所有财产分为十份。
三成给大女儿,三成给二女儿,三成捐出去做慈善,一成给大儿子。
现在?
她还活着,当然是死死捏着财政大权,钱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她怎么会不懂手里有钱才有儿慈女孝的道理?
不是她想得太悲观,而是她深知三个孩子的本性。
两个女儿还好,提前拿到财产也不会完全丢下她不管,但儿子就难说了。
张姐又重复了一句:“……我的大儿子打小就不像我,更像他刻薄的爸,还有他爷奶。”
裴叶注意到张姐对遗产的处置,好奇问了句:“为什么两个女儿各得三成,大儿子反而只有一成?我以为张姐这一代人,应该会比较偏心儿子或者平分,因为儿子不亲你?”
张姐神情一黯。
这事儿说来就话长了。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白富美,家里根正苗红那种,爹妈都是体制内工作的。
作为校园女神,她被家人保护得太好。
那时候自由恋爱、追求真爱是非常时尚的事儿,她也傻乎乎信了。
她高二的时候认识了丈夫,对方是高三学生。
老家在偏僻大山深处,家庭非常贫穷。
穷到什么程度呢?
村里的女性宁愿去厂里当女工,给饭店当洗碗小时工也不愿意留在村里,更不愿意嫁给村里的人。大龄光棍娶媳妇全靠掏钱从人贩子手里买,丈夫的妈妈也是这么买来的。
这个村的男人,包括那个公公都认为买来的女人一开始再硬气再反抗也不怕,多打几顿,关起来生孩子就老实认命了。
这些,张姐跟丈夫大学毕业结婚后才偶然得知的。
婆婆疼爱儿子跟眼珠子一样,努力种地赚钱供他读书,也攒钱准备给他买媳妇。
在婆婆看来,全村就她儿子读书最有出息,也只有古时地主大户人家的小姐才配得上。
因为生了个有出息的“文曲星”,她在家里可神气了。
偶尔撒泼还敢凶她男人。
裴叶听到这里便抽了嘴角。
“张姐,你这是跳进了个火坑啊……”
张姐将发丝撩到耳后,无奈笑了笑。
“是啊,可惜年轻的时候太叛逆了,家里人的话听不进,满脑子只有爱情,爱得他发疯。”
她用零钱供丈夫念了大学。
大学还没毕业就意外怀孕有了大儿子。
唯一庆幸的是她坚持完成了学业才选择领证结婚,婚后跟家里人的关系闹得很僵,好几年都没有联系。她爸妈觉得断了她经济来源,她会低头,会看清那个丈夫的真面目,但她没有。
丈夫也多次委婉暗示她跟家人低头,先将关系弄好了,帮他在体制内介绍工作,等他出息了,岳父岳母自然会看得起他,也会接纳外孙的。但张姐固执啊,愣是咬牙不肯松口。
“……我跟我他说,我相信他会靠着自己的能力出人头地的……”
丈夫的笑脸尴尬而不失礼貌。
为了响应政策,也为了打拼,夫妻二人来了S市。
丈夫以“爸妈在家种地太苦”将公婆接来一起住,那日子可真是鸡飞狗跳。
刻薄尖酸势利的婆婆,隔三差五跟隔壁邻居大妈对骂,情绪激动还会动手打人。
公公贼眉鼠眼盯着年轻貌美的儿媳,但有贼心没贼胆,偷钱去附近的“鸡街”嫖。
张姐在这样压抑贫穷的环境熬了四年。
生下大儿子,大女儿和二女儿。
她也被现实折磨得摘下爱情滤镜,将脑子里的水都倒了个干净。
丈夫庸碌无能,她咬牙用少女时期攒下的私房钱创业,白天摆摊倒卖,晚上开夜市。
搭上创业的东风,生意越做越大。
裴叶听到这里觉得不太痛快。
“然后呢?”
那一家子婆家一听就不是善茬。
在他们眼中,儿媳赚的就是自己儿子的,自己儿子的就是自己的。
四舍五入是他们有本事。
“然后?”张姐眉头一扬,她轻蔑不屑地啧道,“车祸死了呗,肇事司机赔了几万了事。”
她没说的是,丈夫是去“鸡街”找小姐碰到警察扫黄打非。
慌不择路地逃,也没看红灯就窜过去,肇事司机酒驾逆行带走他的命。
那时候的几万可是一笔巨款。
公婆伤心独子没了,但更害怕儿媳卷钱逃跑。
他们死死捏着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