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营帐中的动静，整座森林也开始苏醒。

顾盼粗粗看下，四面方聚来的流民青壮居然不下上千人，甚至有数千之多。

像极了一颗树上，随风舞动的万千树叶。

有人手中拿着浴血淬火的铁剑、铜刀，有人则紧握削尖磨好了的木棍、锄头。

耿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换上了一身破旧的皮甲，身后还背了一把崩了刃的长刀。

“你们几个，随我一队，第二轮攻城便由我们打头阵。”

顾盼没想到的是，这些乌合之众竟还有些组织纪律。

看似密密麻麻、杂乱无章，但每百人间都隐隐聚在一起，并有耿未这样的人指挥率领。

“你们是，黄巾……军？”刘辫问道。

“黄巾不黄巾，不重要了。”

听到这个称呼，耿未脸上浮现出回忆神采。

“我们这些人，戴上黄巾，便是黄巾军，戴上红巾，便是红巾军，但黄巾可灭、红巾可灭，只要苍天不死，我们就始终存在着。”

这番话，叫顾盼也不禁动容。

“说到底，只是些乞活求命的人罢了。”

“耿大哥，他们是什么人？”

耿未说完，在身边围拢的一人问道。

“这些是我在城外遇到的好汉子，这次攻城，可助我们一臂之力。”

“怎的还有女眷？”

“对呀，耿大哥，我们的家人可都在城下！”

“莫非他们给了耿大哥好处不成？俺也有——”

“啪！”

这人还没说完，就被先前问话那人给了一巴掌。

“你小子活腻歪了！耿大哥也是你们能质疑的？”

说着，他朝耿未抱拳道：“屠丑知道耿大哥或许有苦衷，但此刻将女子引入，怕是会让大家不满啊。”

“这……”

耿未看向顾盼，却见顾盼只是一笑。

“典韦！”

“在！”

“问问，有哪位兄弟不满。”

“是！”

典韦虎目一瞪，骇得众人内心震怖，只觉这猛汉实力比长相更加可怕，都不需他气场全开，在场已是无人敢言。

“屠丑兄弟，”顾盼笑着拍拍他，“看来，大家并无不满，对吧？”

“但这孩子不能留！”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句。

“对呀，耿大哥，我们的妻儿老小也都在城下卖命呢，怎的如此厚待外人！”

“哎！”

顾盼抬手压住这几声骚动，“谁有意见，一个个说，典韦记下来。”

“是！”

这一喝，竟将身侧枯枝纷纷震落，几人一个激灵，不再言语。

有人形护身符典韦在身边，在这时代基本可以横着走了。

顾盼心里自然有不满，若不是正巧遇到他们，自己一行恐怕早已入了宛城。

如今被胁迫入伙，竟然还挑三拣四，真当典韦这杀神不能万军丛中取万军首级不成？

“好了！”

看局面稍稳，耿未出声道：“这位壮士之威，兄弟们也见识到了，此次有他在，我等定然可以攻破宛城，一待城破攻城，我耿未任由诸位评判处置！”

“我等信耿大哥！”

这百十来人纷纷回应，随后与顾盼等人一同向林边而去。

此刻，城外的流民也开始动作了。

透过镜片，顾盼看到那万千流民，正缓慢而决绝地朝城门走去。

老幼妇孺、病疾残弱。

这些人，竟然是先锋？

身边的汉子们虽望不到这景象，但听闻林外动静，也都紧握兵器或双拳，在颤抖中红了眼眶。

看来，已不是第一次了。

唐菀紧紧抓着刘辫衣袖，刘辫朝顾盼轻声问道：

“盼盼，城外……”

顾盼没有回答，这时自己几人就像身处一个火药桶中，任何火星都可能令它彻底爆炸。

百姓缓缓前行着，步履蹒跚。

一群乞活之人，正慷慨赴之死地。

向死而生么？他们也许并不懂这道理。

若问他们想不想活命，那自然是想的。

若问他们知不知道这样会死，那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已经无力思考了，最后的力气给了破烂的双足，最后的希望寄托身后的林中。

城墙之上，守城军士弯弓搭箭，厉声怒斥着。

但他们仿佛失去了耳朵，失去了眼睛，也闻不到血腥和烽火。

死便死了，死也要死在城门下。

这是他们的命。

“放箭！”

“放箭！”

“唰——！”

一轮箭雨，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