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兰舟沉吟道:“莫非我文师兄当日向先生耳语之言,便与念阿大师有关?”钱文钦点头道:“当日钱某言语无礼,冲撞了苏……文大侠,对方走上前来在我耳边说道:‘你要替刘绪梧出头,何不找小王爷和他师父念阿大和尚帮忙?’这一句直吓得钱某魂飞天外,须知世孙拜师一事隐秘非常,普天下只念阿弥大师、小王爷同钱某三人得知,对方从何知晓?即令我曾为倭寇之事被人撞破,也决不会如此害怕。”
冼清让点头道:“小王爷,我娘旧日曾指点过你武功,对么?”朱奠培笑道:“不错,蒙老宫主青眼,传过小王一手‘细雨洗竹剑法’。宫主不必介怀,令堂之所以不肯轻易传你下册心禅武功,那是怕你重蹈覆辙、积成内伤,心下实是记挂爱女安危。”冼清让叹道:“原来小王爷也早知我娘病因。我爹娘都曾和尊师交过手,想是家母传授小王爷剑法时瞧出你是念阿大师弟子,便告诉了爹爹。但我爹为何又会知道钱先生也与念阿大师相识,着实令人费解。”顿了一顿,又道:“‘莲花剑’身在宁府一事,起初是骆将军、景公子由‘妙手回春’施大夫之口听说;但施神医半年前方才投入王府,彼时聂秋怀早已不在府中,王府上下亦必三缄其口,施大夫本不应知晓此事。我听说尊驾素与施神医交好,想必是先生私下相告。”
钱文钦叹道:“我与施大夫早前结为酒友,两人甚为投缘,他虽不知钱某是武林中人,我却瞧出施神医无意在王府久留,生怕对方复蹈莲花剑前辙,有一回假作醉酒,故意将莲花剑身死一事透露给他,想要提醒……”讲到此处,猛然省悟自己说错了话,登时停口不言,一张脸吓得煞白,冷汗瞬时浸湿了后背衣衫。以钱文钦为人之精细,本决不会当着众人之面说出聂秋怀被害一事,但他先前讲述往事良久,心潮起伏难平,冼清让漫不经意间将话头扯到聂秋怀身上,钱文钦早先并不在场,不知双方正为莲花剑一案争论不休,一不留神便顺着讲了下去,待到察觉自己说漏了嘴,却是为时已晚。
左仲心思敏捷,立时哼了声道:“这位钱老兄是小王爷心腹,连他都知晓我聂师侄遭害一事,小王爷,你还要抵赖不认么?”范虞二老哼了一声,脸色十分难看。钱文钦望了朱奠培一眼,忽从腰间抽出柄匕首,朝自己胸膛猛插下去,幸得麻俊雄站在近旁,伸手一把将匕首夺下,道:“老兄何必如此?”
冼清让叹道:“钱先生,我知你因不慎抖露王府阴私,故想以死谢罪。先生志节虽佳,却也不可错付这一腔热血。”钱文钦颤声道:“小王爷对我恩重如山,钱某百死难报。”冼清让淡淡地道:“那也未必。请恕本座直言,贤昆玉本领虽然不低,似先生这般身手,本教中少说也有数以百计,实在无甚希奇。”钱文钦道:“我兄弟本领低微,岂无自知之明?宫主这话甚么意思?”冼清让道:“小王爷人中龙凤,贤昆仲彼时不过是两名海寇,小王爷又怎会听说过你们的名头?”钱文钦道:“世孙交游广阔、识人无数,故我等鄙野亦得入耳。”
冼清让点了点头,转向朱奠培道:“小王爷,要将钱先生家属自倭寇海岛上救出,怕不是甚么容易事罢?你虽向来折节下士,真会为钱氏兄弟如此大费周章么?”朱奠培缓缓道:“我与钱师爷在府中虽则名属主仆,实为故人旧友,自以江湖道义为先,纵然知道事情难办,也只尽力去做便了。”冼清让笑道:“不错,小王爷对钱先生确是很讲义气。我听说当日钱先生在云来居被虞老前辈识破身怀武功,眼见危难当头,幸得王爷手书及时送到,方才打消虞老先生疑虑,可有这回事么?”钱文钦点头道:“王爷眼光如炬,甚么事也瞒不过他。”冼清让摇头道:“倘若我所料不差,王爷这封手书当是出自世孙之手。小王爷,我说得可对么?”朱奠培笑道:“宫主何以见得?”
冼清让叹道:“这也无甚难猜。纵使王爷真早知钱师爷身分,也决不至特意为其修书劝阻虞老先生。”钱文钦道:“钱某当日亲见那封手书,确是王爷笔迹。”冼清让笑道:“王爷文名传于天下,小王爷世济其美,号称书画双绝,模仿祖父笔迹又有何难?我听说当日施神医亦欲一阅手书,却被传信的三公子喝止,想必是因施大夫工于书法,小王爷心知这封伪书瞒得过虞前辈和钱先生,却未必骗得过施神医,故而事先吩咐三公子不可让施大夫过目。”
朱奠培颔首微笑道:“冼宫主果真神机妙算。施大夫乃是书法名家,我虽善摹仿家祖手笔,却必被他瞧出破绽。”竟是直承不讳。景兰舟不觉暗暗心惊:“冼姑娘只听我随口讲起当日之事,却能微察秋毫,事事有如亲睹。”虞时照闻言默然,心下颇为惭愧:“我一生跟随王爷,竟未能识出书信有诈。”
钱文钦含泪道:“钱某贱微之躯,何劳小王爷如此眷怀。”冼清让微微一笑,道:“钱先生也不必太过客气。小王爷当日设谋算计先生,心中多少有些负疚之情,自当尽力护你周全。”钱文钦身子一震,道:“你……你说甚么?”冼清让淡淡地道:“先生当年遇上念阿大师不久,便遭逢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