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这事,玉露倒是想起了什么,道:“姑娘,大少爷也同将军府那边过了,夫饶牌位改日便送到将军府的祠堂中,同苏氏的族谱上也除了名,以后苏家族里也别想拿这事道了。”
苏沐瓷将自己的生父送上断头台,本在京城应当掀起一阵风滥,人心都是这样,但凡有什么好议论的,总是要将自己当做指点江山的智慧人一般,而直到苏星南斩首一连几日,街头巷尾也没见一丁点谈论苏沐瓷不孝的话。而她这些日子看着暗一暗二出府忙碌,许是楚晏又嘱咐了他们什么,想是楚晏用了特殊的手段堵住了悠悠众口,至于那手段,铁血也好金银也罢,总归是慢慢的护短之意,一个坏字也不愿让众人对苏沐瓷提起。
思子如狂。苏沐瓷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便好,”苏沐瓷搁下手里的笔:“改日便回将军府一趟,开祠也是大事。”宋璇的灵牌一直仍在苏府的祠堂中,无人供奉,灰尘积的颇深。若非她后来亲自擦拭,怕是就要生生烂在祠堂中了。如今她们母子三人都不再是苏家人,这灵牌也该回将军府。
……
夜里很快就起风了,外头的冷风将窗子吹得一响一响,景阳宫中却是一片沉寂,偶尔有几声急促的咳嗽声传来,隐隐约约并不真切,德恩递上一方白娟,担忧道:“凉露重,陛下还是早些歇息吧。”
“还有许多奏折。”皇帝摆手:“再这么下去,不定没等批完……。”
“可不能这么。”德恩立刻就跪倒在地:“陛下。”
“行了,”皇帝先笑了起来:“朕还没什么,你跪个什么劲。”许是病症让他的神色憔悴了许多,原先不怒自威的表情也缓和了,仿佛从前的霸气一夜之间消退不少,竟显出几分老态来。德恩登时就心中一惊,只觉得皇帝这幅模样倒和先皇当初病重的时候十分相像,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毛头太监,他的义父陪着先皇一道归去,如今皇帝这神态,难道……德恩打了个冷战,不敢往下想去。
“你下去吧,朕一个人待会儿。”皇帝突然开口道。
德恩忙应着推下去。
空荡荡的大殿只剩下一个明黄身影独坐在中央的软座上,皇帝的手搭在扶手上,那扶手正是雕成了一条咆哮的巨龙,巨龙张牙舞爪,身上的鳞片栩栩如生,龙有逆鳞,触之者死。他突而又笑了笑,然后从一边的桌案上抽出一张明黄的绢帛,那是圣旨。
他想了想,提笔便写了起来。皇帝落笔落得很慢,仿佛每写一笔都十分吃力似的,然而其中并没有丝毫的停顿,显然,这圣旨上的内容已经在心中思索了无穷遍,才写的这样稳重。
烛火跳跃在帝王的脸上,那张因为疾病而显得有些灰白的脸此刻竟是被灯火照耀的十分明亮,仿佛将死之饶回光返照一般,将他衬托的精神奕奕,一时间竟像是回到了年轻的岁月,终于,这一份圣旨也写完了。他慢慢地抬起手,拿起一边的御玺,先在一份圣旨上按了按,而后抬起来,似是要喘口气,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御玺上的龙头,目光一瞬间变得有些朦胧,嘴里更是哼起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乡间曲儿。
“二月里郎春风生,哥哥前去水湾城,哎哟,谁家娘子唤秋生,兜兜转转想进家门……。”这华丽的大殿中猛地响起如此乡下田野间的戏曲实在是有些突兀,皇帝的神情却是逐渐放松了起来,他慢慢的唱着,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大殿,仿佛透过虚空看到了那年自乡间路上走来的娇俏少女,他唱着唱着,突然重重咳嗽起来。歌声戛然而止,而他看着白娟上的血迹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