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一刻钟前,广宗城外,汉庭营阵之前,两位年轻将领并肩而行,时不时传出的爽朗笑声,证明两人相谈甚欢。
“伯玉(刘范字)兄,如今奉车都尉大军压入黄巾后方,你就没有丝毫担心吗?”夜幕之下,曹操的双眼依旧明亮,如同闪耀的星辰,久久不熄。
刘范轻笑,摇头道:“吾弟手执万民幽州百战不死老兵,虽进取钜鹿有困难,但自保有余,这些孟德已知,何必如此相问?”
曹操闻言眉头一挑,撇了一眼刘范,心中也是惊讶不已,一支万人老兵,就这样轻易交给了刘璋这个毛头小子,是老刘家的底蕴超出了他的想象,还是说刘范无知、刘璋贪功呢?
深谙官场百变的曹操,喜怒早已不形于色,压下心中的震动,不咸不淡道:“吾观奉车都尉功利之心远超常人,而那贼子张宝又善使计谋,若奉车都尉冒进,很有可能受计临危。”
“哈哈,孟德多虑了,吾弟之军中,武功韬略,皆有一人可当万人敌,料那张宝有通天之能,还能在平原追杀万人骑兵?”
刘范先是仰天大笑,随后目光落到曹操身,眼神纯净,坦言道。
冥冥之中,一股出自皇家的气势让曹操忍不住呼吸一滞,无奈抬首躲开了刘范的眼神。
自桓帝以来,皇室败落,帝刘宏年少继位,皇权旁落皇室族叔刘焉、刘虞、刘表等人之手,为巩固自身皇权,帝刘宏推行党锢、宦官之策,后建立西园,公然卖官鬻爵,贪图享乐,让不少有识之士既愤然又无奈。
可汉家终究待万民不薄,像皇甫嵩、卢植、曹操这种将领,更始终对帝刘宏抱有一丝幻想,不肯弃之。
汉家有嫡系,但无嫡皇,凡刘室宗族,皆可取而代之,帝刘宏之资,早已让不少皇室宗亲动了心思,而曹操,入将以来,已不知拒绝几位宗室招揽。
今天,刘范主动展露底牌招揽,曹操虽心动不已,可还是坚守住了心中的幻想,尴尬笑道:“既然伯玉兄早有安排,操之担心,倒显得可笑了。”
刘范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旋即也没有勉强,继续邀请道:“孟德有心,何来可笑?我那四弟,并没有孟德想象中那么不堪,甚至我有感觉,璋弟会给我惊喜,若有机会,孟德可去钜鹿一观。”
“哦?来日攻破广宗,会有机会的。”
感念刘范君子之风,曹操说了句客气话,却并未放在心。
说实话,刘璋带领万人老兵奔袭钜鹿,直入黄巾大后方,堪称壮举,曹操也为之动容,但从实际考虑,有着万人,不如等皇甫嵩攻破广宗城,抢占首功的价值大。
正面斩敌无数,远比背后牵制,更加光鲜,也更加让人难以忘记。
“夜越发深了,该归营了,孟德,回到洛阳我请你喝好酒。”
话不投机半句多,看出曹操的敷衍,刘范也不想多言,看了一眼广宗城,摇头晃脑朝着营帐归去。
望着刘范的背影,曹操踌蹴万分,几欲张口,但终是化作一声叹息。
一日汉臣,一世汉臣。
“孟德何故做心灰意冷之叹息?”
就在曹操扼腕喟叹之时,皇甫嵩从旁走出,闻声笑道。
曹操猛然一愣,回首望去,月光下皇甫嵩身披戎甲,刀戈在侧,散发着耀眼的幽光,战斗,时刻准备着!
“皇甫将军!”压下内心的悸动,曹操躬身行礼,恭声答道:“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但在这日月下,却有万民深陷刀剑兵戈之中,故有感而发。”
“依孟德之见,黄巾起始之因为何?”
作为一位在官场沉浮数十年的优秀汉臣,皇甫嵩听出曹操的言不由衷,却没有继续逼问,若有若无指了指刘范离去的背影,转而问道。
“天无道,人无常,民无生,又有妖人乱世,故乱之。”曹操正色道。
不知是巧合,亦或者偶然,自帝刘宏卖官鬻爵,官位升降只以钱论,加之党锢、宦官,能臣干吏不断减少,战乱亦不止,汉土之,再无中兴之象,即人无常,也即是帝刘宏无常。
瘟疫、干旱、洪涝、冰雹、地震等自然灾害频发,粮食减产,死者无数,即天无道。
民无生,易子而食,官逼民反,流民无数,就算繁华如洛阳,君不见饿殍遍地,哪里有生路?
妖人乱世,说的就是手执太平要术,不干正事的张角三兄弟,仙法,妖法,谁又能说得清呢?
“无道、无常、无生,那朝堂之乱呢?”
皇甫嵩面色不变,又随曹操走了一段路,突然驻足出声,差点让后方曹操撞到他的身。
沉吟良久,曹操深吸一口气,缓声道:“朝堂之乱,在乎宦官、党锢、以及人心。”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孟德就出身于宦官世家吧?”
“是,我乃宦官之后。”
“宦官之后,却直指朝堂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