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迎面扑来，她本能地狗爬两下，想张嘴呼救，却被狠狠地呛了口水，原来电视剧里女主角落水喊“救命！救命！”的桥段都是假的，咳又咳不出，痛苦无比。

她对深水的恐惧来自学时的记忆。

可能是五年级那年吧，又到山花烂漫，春暖花开的时节，学校组织到仙都附近的水库春游，她对游这个水库并没有兴趣，倒不是风景不够好，而是自从她知道有春游这回事，年年去的都是这里。

哥哥比她大两年，他，等到六年级就可以去金华双龙洞，她就盼着自己快快长到六年级。

学校离水库还有不少的路。

校长出面向镇上的养猪场借了一辆运猪的大货车。

一个年级四个班，一个班级先上车，其他班级走路前进，等车子返回，在路上相遇后，接第二个班级的同学去目的地。

校长果真没有辜负数学老师这个头衔，春游坐个车都像解应用题。

她这么想的时候，跟在队伍里至少走了大半个时，口袋里父母给她准备的干粮已经去了七七八八。

车子再不来，午饭都要吃完了。

等车子来了，她又后悔，两条腿走到底该多好。

这车子实在太臭。

车板上、栏杆上到处是软软湿湿的猪屎，风一吹，那味道直往鼻腔里灌，最关键是没地方可以抓手稳住身体，有几个同学在汽车开动时就摔了一跤，花花绿绿的衣服上沾满屎尿，几个脸皮薄的女生已经开始轻轻啜泣。

曦月将脚趴开，于肩同宽，琢磨着刹车后车子晃动的规律，先前倾再后仰，她尽量配合这种律动去平衡身体。

好不容易完好无缺地撑到目的地，她已经手脚酸麻。

下车时，她发现当去那里春游的不止她们一个学校，还有隔壁镇学五年级的学生。

为什么知道是隔壁镇写学的呢？

因为这里山多路阻，每个镇的语言不一样，前面两个女生在聊，她根本听不懂她们在什么。

曦月很无聊地凑上去，用普通话问了脸上有两个酒窝的漂亮女生。

根据安排，她们都要渡船到对岸去开展寻宝游戏，人多船少，先来后到，镇学的同学先上船。

这是一种水泥船，上面平铺着几块长长的木板，愣是将船体变大了一倍，这船平时估计是挖沙用的，因为船板上还有不少沙土的碎末。

神兽出笼，同学们异常兴奋。几个男生已经不听老师招呼，抢先上船，队伍一下子就乱了，大家一窝蜂都冲上去。

“我先走啦。”酒窝向她招招手。

船开始摇摆，几个顽皮的孩子故意在船上挤来挤去，加剧船身晃动幅度。

几个女老师神色紧张地训斥起来，尖利的声音淹没在人群里。

可能是船板上有沙土比较滑，不知道哪个人先掉下船，人群开始慌乱躁动起来，船体开始浸水下沉。

空响起闷雷，原本喜悦激动的心情瞬间变成恐惧和惊慌，哭喊声、叫骂声炸成一团。

一船的人，像下饺子般，陆续都倒进湖水里。

曦月她们想跑过去帮忙，班主任白着脸，颤抖着嗓音，不允许她们靠近一步。

她坐在岸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短短几分钟内，刚刚还嘻嘻哈哈，活蹦乱跳的同学，随着一只只扑腾的手一点点消失，眨眼间成串淹没在碧绿的水库郑

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整个县的广播都在叫嚷着，今有孩子去水库春游的家长赶快过去。

路上都是人，大部分家长手上都拿着雨具，广播没为什么要赶去水库，他们以为是要给孩子去送伞。

曦月是在半路上，碰到不明就里的父亲的。

后来，老师哭着，那，一共走了四十三个同学。

连着几，她都做噩梦，梦见了那个酒窝的女孩，梦见从湖水里伸出一只只手来拉她进入冰冷黑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