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云间三子齐至,影怜连忙让他们在长斜桌,面对着窗户坐了。
那三子见了影怜一怔,彼此对视一下,多有疑惑。
绫儿摆上茶盏,影怜自己提了滚水洗茶分茶,分别敬上。
三子道了谢,喝了茶,卧子(陈子龙,字卧子)方道:
“在下陈子龙,初次拜访,姑娘贵姓?”
影怜笑道:“我姓杨名影怜。”
卧子点点头:“玉溪生有‘对影闻声已可怜’,好名字!”
辕文(宋征舆,字辕文)却目不转睛的瞧着影怜,闪着眼睛道:
“姑娘好像我们认识的一个人呢。”
舒章(李雯,字舒章)嗤地笑出声来,卧子微微一笑,辕文一愣,看着影怜神情古怪。
影怜也撑不住笑着道:
“给三位赔礼了。”说着便站起来一揖。
辕文站起来,指着影怜,笑一声嘿一声,舒章大笑着拉他坐下道:
“这是傻了么?哈哈!”
辕文一时看影怜一时看舒章,舒章道:“只怪你自己是傻子,竟没有看出来!”
辕文哼一声道:
“马后炮,你怎么知道的?”
卧子道:“咋们几社士子来自各地,加入者莫不论年齿叙乡亲,杨兄从不涉及于此,岂不可疑?再者她虽儒者打扮,谈吐磊落,终究声音行止有一丝女子痕迹,难道你们没看出来?”
影怜笑着拱手:“卧子兄不曾揭穿,多谢!”
卧子摇了摇手:“你做男装打扮就是不愿人知道你的身份,我自然要成人之美。况几社有杨兄可是如虎添翼,若点破了让杨兄不好意思再来岂不是让几社失去良友?”
辕文一脸懵懂的样子问:
“那杨兄你的名字也是假的了?”
影怜笑着解释:
“那倒不是,我本名是叫杨爱的,字朝昀也是因为小字云娟。”
辕文点头,脸却红了半边。讪讪的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便跑到案边立定,拿起影怜早上作的诗念起来:
“琢情青阁影迷空,画舫珠帘半避风。飘渺香消动鱼钥,玲珑枝短结甃红。……好诗!这字也好,有大格局!”
舒章走近细看便瞧着辕文笑起来:
“不得了,把辕文比下去了!”
影怜心中万分高兴,口中道:“哪儿有那么好,过誉了。”
卧子知舒章虽然爱玩笑,却不轻易这样夸人:
“舒章的书法可是我们社里最好的,且一向眼高于顶,难得见他赞别人的书法。他今天能这样说,必定是有你的长处的。若是你请舒章指点一二,便更可进益了。”
影怜于书法上一向还比较自负,却也知道还需磨练,便正正经经的向李雯一揖:
“请先生指点。”
舒章哈哈一笑,也不推迟,还了一礼吐出几个字:
“好说,好说!”又大言不惭的道:
“你要跟我学字,总得给点好茶喝啊!”
影怜今日泡的是瓜片,看来舒章不喜欢喝。绫儿听见连忙将阑雪茶拿了上来:
“公子请略等等,尝尝这阑雪茶!”
舒章大赞:
“好姑娘!有其主必有其仆!”
卧子喝一口茶,温温然的看着影怜问道:
“你的字虽还不够成熟,却有大格局,可是有人指点?”
影怜虽是今日才在三子面前暴露身份,但因交游甚久了倒也不觉得陌生,二来也将过去的事情看淡了,便反问他:
“卧子兄是从何处听闻我的名字的?”
卧子略有点踌躇,然而见影怜这样问,必定她也不介怀,便实言相告:
“朋友曾道,寒秀斋有琴声特秀,可惜只闻其琴声不见其人,近日却道琴为心声,琴声如此果然人亦不凡,在我三人面前嗟叹称赞,说是从某阁老家流落人间,才貌自不必说,可识见非凡是个极其难得的。我等便慕名而来了。”
影怜不禁一笑,丰美的脸颊上微露浅浅涡痕:
“那你们可知是哪一位阁臣?”
三人皆摇头。
影怜远望湖山,吸一口气,过去种种,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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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怜对幼年的记忆,似乎只有不知是哪里河边的一棵棵大柳树,她踮着脚儿伸手去够那柳条儿,却摘不下来,只捋下几片嫩绿的树叶在手里。
记不清在有这样的大柳树的河边被人牙子们转卖了多少次,直到八岁那年,到了吴江县盛泽镇。
镇口有一座三起三伏的威武长桥,环若半月,长若垂虹,桥上还有一座九脊飞檐的亭子,煞是壮观。影怜坐着船儿从桥孔下穿过,两边河岸全是一株株巨大的柳树,她立刻喜欢上了这里。
盛泽镇有“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