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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龙潭往南过了彩碧桥,远远的望见高大的城门楼“宝成楼”时,便知快到西城门“谷阳门”了。

进入门内长桥街,晨雾未散,街道旁的六陈铺、花市、果饼铺等尚未开张,沿街一直往东拐进一个仅两人宽的小巷子里,巷子里的青石板有点滑,不过很快就出了小巷,便会看到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街,松江府衙便在这长街中央,横穿长街往城东南方向,有一条染坊街,街角拐进一条长巷里,第三个路口进去,有一座单檐大门的宅邸,门前照例卧着两个石狮子。

宅院并不大,两进的院落,然在第一进和第二进之间的游廊下,有一角门,推开角门,又是一个小小院落。

院中四角各种了一株老梅,虬枝劲节,枝丫横陈,疏疏落落的遮住了大半个院子。

树下正有一个白衣青年男子,窄袖短褐,手中长剑挥舞,飞跃腾挪,身手利落,英姿勃发。

一时收剑,额上汗珠滴落。

一个褐衣总角的小厮将剑鞘一递,卧子右手将长剑入鞘,顺手又从他手里拿过一条毛巾擦擦额上的汗珠。

角门里走来一个穿着藕色缠枝团花纹长褙子、靛青棉布裙的年轻女子,身形略瘦,头上梳着鬏髻,上边戴着一个银如意纹头箍,妆饰浅淡,眉目柔和,身后还跟了一个拿着食盒的婆子。

她面露微笑走到卧子面前,用自己的手帕细细替他擦着额头的汗,略带嗔怪道:

“夫君夜读辛苦,怎么还这么早起练剑呢,又不会上战场做个武将!”

卧子嘴角一扬,看似一笑,却眼无笑意。拿过她手中的手帕塞回她手里,继续用手里的毛巾抹抹脖子上的汗道:

“你这上头绣的海棠花多好,别弄脏了。”

张氏淑仪脸上些微的有些难堪,却也不动声色跟在他身后走到东边的偏厅里,这厅两边各两扇大门,两面通透,中间靠下首厢房的边上放了一张小桌子,两个小坐墩。

张氏令那婆子将食盒里的碗碟摆在一张黑漆四仙小方桌上,卧子将手中毛巾递给小厮寄云,又问张氏道:

“祖母今日气色可好?”

张氏点头微笑,柔和可亲:

“祖母精神好着呢,还说今儿天好,让你别读书累坏了身子,也得出去逛逛,今儿早上就不用去请安了。”

卧子微笑着站着听完方在桌旁的一只直棂条式的坐墩上坐下道:

“那我晚间回来再去陪祖母。”

张氏现在一旁将筷子递给卧子,轻道:

“夫君先吃早饭吧,待会儿凉了!”

“好,你吃了吗?一起啊!”

“方才给奶奶和婆婆请安时,婆婆让我陪着一起吃过了!”

卧子“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端起一碗碧滢滢的稀饭一仰脖子便喝了半碗!

“慢些吃,吃点小菜。”

卧子夹了些金花菜,三两口吃完,就着福建红腐乳又添了一碗,又拿了两个馒头,四个水晶包,风卷残云般,半刻便吃完了。

张氏略蹙眉心,嗔道:“慢点吃,忙什么呢!”

“好几天没出门了,今天是几社正经社日,晚上不用给我留晚饭了。”

这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子,北面正厅,左右各一耳房,并未住人。东西两面各是三间大房,中间一厅,厅中有门通各房,东侧偏厅两面通透,后面是府院围墙,从这厅里望去,有一株高大的真楠树。

这处院子因有老梅四株,家人常叫这院子“梅屋”,又因在东边,有时也称“东轩”。因其偏僻幽静,卧子便将这处院子辟为自己的书房,虽然才二十四岁,然文名太盛,时常有人前来讨教,有时相谈甚晚,有时彻夜苦读,卧子不愿打搅妻子,便在这院子东厢收拾了一间屋子住下,久而久之,倒长住这里了。

卧子抬脚往东出了厅,围墙深处有一个茅厕,旁边还有一个浴堂,不过卧子用不上,衣衫一脱,双手举起一桶水就浇在身上!

张氏替他擦了身子,穿好衣衫,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卧子搂了搂妻子的腰笑道:

“你看什么?”

卧子的五官,本可说得相貌平平,唯有一双略往上看的与众不同的眼睛,若是忌讳的,会说这是凶相,可也有人觉得是眼神奕奕,精彩动人,映衬得人也多了几分俊朗!这一身宽大的雪白湖绸道袍,更显得他身姿挺拔、行动飘逸。

张氏是恋慕丈夫的,成婚四年了,她这样看着丈夫裸着身子洗澡,还是会心跳加速。

夫妻本当是互敬互爱的,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张氏脸上微微一红,淡然一笑:

“没看什么!”

卧子手一松。

“哦,那我走了!”

张氏站在门槛里道:

“夫君诗文之余,还得多在《四书》上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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