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明月何皎皎(八)  云间柳隐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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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吹雪,松声如怒。

眉公隐居之初,是在小昆山,近年却在东佘山筑室而居,修微和影怜同乘一车,望东佘山而去。

修微仍旧一身青灰色斜襟棉布道袍,影怜则是一身嫩黄云缎灰鼠大袄,竹青的妆花绒裙。挽一个堕马髻,发上一支梅花簪,耳边悬着珍珠坠子,浅淡清雅。

影怜听从修微的建议,并未穿儒服。

松江府虽然人文荟萃,世风宽容,然影怜时常儒服出行,即便几社之内,也有颇有微词。本朝历经太祖高皇帝讨元北伐时,檄文有云“驱除胡虏,恢复中华”,士子儒生之服,乃是恢复华夏衣冠正统,松江文士圈内颇有一些人,认为她一介教坊乐人,何敢侮辱儒生之服,因而对她大加斥责者。

修微在车里与影怜闲谈些眉公的事迹,她的角度自然与卧子等人不同。

“虽然眉公所交者,上至宰辅公卿,却性情随和,你的诗文才气,当今女子,也没两个人比得上,尽管以诗为贺,不必担心他会刁难于你。”

“是,我见姐姐的贺诗才是极好呢!以前看姐姐的‘一叶浮空无尽头,寒云风切水西流’一句则深秋之景尽也,姐姐怎么想来!”

修微嘴唇一弯,轻声一笑道:“你这嘴上抹的不是胭脂,是蜜吧?好话都被你说尽了。”

影怜掩面而笑:

“谁说我只有好话,要批评的,我张口就来呢!就这首,后面有一句:客思夜通千里梦,钟声不散五更愁。人家女子都写闺中愁,怎么偏你如游子过客般写羁旅之愁,那么有男儿气呢?”

修微知她实是褒扬,捏捏影怜丰润的脸颊道:

“你还打趣我?你那些诗,哪里没有男儿气?还整日穿儒服,就差直接说,我不想做女人了!”

影怜笑倒在车里,两人嘻嘻哈哈,声传车外。

然明敲敲车壁道:“什么欢乐的事,也不分我一点儿?”

修微撩开窗边帘子一角道:“然明兄饮风吹雪,风雅之至,我和影怜羡慕你呢!”

“两位坐观然明饮风吹雪,风雅倍增是吧?”

幽微放下帘子,影怜笑道:“风雪甚紧,汪先生为何非要骑马?”

“你不知道他,生性要强,十多年前我认识然明兄时,他可比现在胖多了,如今倒瘦了许多,你道为何?”

影怜好奇道:“为何?”

修微嗤地一笑道:“只因牧斋先生笑话他年虽不惑,身却惑于肥胖,然明兄忍不得,便学牧斋先生精于饮食,闲暇练气,这才瘦了。牧斋先生出行不避风雪,然明兄自然跟他学了!”

影怜忍不住笑道:“这么有趣吗?那牧斋先生呢,很瘦吗?”

“嗯,牧斋先生身形清瘦,精于养身健体,前两年曾经见过,年届五旬,看起来也不过不惑之年呢。”

“有时听卧子兄谈起,曾谓牧斋先生当世文坛泰斗,巍峨高峰,十分敬仰。只是诗风文风与云间派有所不同。”

修微笑道:“你如今的诗文也颇有云间风气,那你觉得我这偏竟陵派的如何?牧斋先生的虞山派又如何?”

“姐姐的诗词,婉鸾娟秀,自然是好的。牧斋先生长于史论,每每读他的文章,中夜亦能击节赞赏,激动万分。”

修微点头赞道:“这不就是了。什么云间派、竟陵派、虞山派,于我有用,便学了来,他们文人学者爱分门别派,那是他们的事,与咱们无关!”

影怜近一年与云间士子相交,颇受他们的影响,也听了许多他们对其他派别的批判之语,然影怜读虞山诗文,竟陵派文字,甚至云间派鄙薄的宋人之诗,其中也有许多是自己深爱的,心中甚是纠结是非对错,不知当如何应对,修微此语,不啻醍醐灌顶的真言。

影怜开心的挽住修微道:

“姐姐,你这句话拯救了我!”

影怜一点就透,修微捏捏她的脸道:“你真是聪明得让我嫉妒!”

影怜一怔,抿嘴一笑道:“姐姐真是,你扁舟载书,作天涯之游,遍览湖山、遍访名士,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

修微幽幽道:“其实有时候,我还是挺喜欢我们这样自由的身份的。若是身为良家子,到你这样的年纪,便嫁做人妇,一生谨守本分,想一想,也挺无趣。这算是自我安慰吗?”

“我偶尔想,若当初未被周家赶出来,现在必然是那府里一个最不得志的妾室,任人作践,哪里能与姐姐这样谈论诗文,徜徉山水。有时候我也是深以为幸的!”

修微说这样一段话的时候,既有豁达的向往,又有淡淡的愁绪,影怜却双目深远,满怀期待。修微顿生知己之感,且影怜的性情行事,太像年轻时的自己了。

而影怜亦是真诚之语,虽然他携诗贺寿,有“李卫学书称弟子”之语,毫不顾忌的表明自己有向眉公“学书”的意愿,且以卫夫人自比,完全不掩饰自己的豪气,这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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