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并不是怕逾白抢了他的地位。
他怕的是,逾白武功高强,又不知道站的是哪一派,如果真的得了皇帝的信任,日后可能会成为他们路上的绊脚石。
而他,在早些年前,还未成为皇帝身边的宦官红人时,就已经投靠了二皇子一派。
原本的朝堂局势分明,二皇子有丞相的助力,其母还是得宠的齐贵妃,而太子除了一个太子名头什么都没有,明眼人都知道怎么选。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纪二小姐,将军府成了太子的后盾,齐贵妃也遇刺被杀,现在两人有点势均力敌,处于平衡的一种状态。
只要稍加一点儿重量,平衡就会打破,天平就会倾斜。
而逾白,就是那打破平衡的砝码。
而他们,务必在逾白投靠太子一派前,将这人拉拢过来,为我所用。
想到此,李公公眼底划过一丝精明,提笔在一张信笺纸上写下几句话,写好后,将信纸折起,走到了一个金丝笼前面。
笼子里面是一只纯白色的信鸽,他伸手捞出白鸽,将信纸塞到了它脚上的细小竹筒里,然后再走到窗边松开手。
白鸽早已熟知路线,咕咕叫了两声,扑棱着翅膀离去。
太子府。
书房内灯火通明。
江月秋刚刚放下奏折,揉了揉眉心,开口道:“怎么会伤了他?”
旬思单膝跪地,抱拳低头道:“是属下办事不利,不过……冷平说他本来想避开逾白,可身体不受控制……”他似乎也觉得太过荒谬,声音越来越小,没再继续说下去。
冷平,就是不慎刺伤逾白的那个黑衣人。
按他原话来,就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人身上好像有磁铁似的,长刀带着我直直地往上撞……拦都拦不住哇!”
“身体不受控制……”江月秋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旬思原以为江月秋怎么样都不会信的,结果这边厢听他来了句:“旬思,你觉不觉得……有点儿奇怪?”
旬思也愣住了。
他当时听见冷平的话,也是不信的,只觉得是误伤,但他没想到,江月秋会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顿了顿,才愣愣问道:“……哪里奇怪?”
“冷平不会说谎,”江月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那么,逾白是故意撞上去,故意为皇帝挡刀?”
旬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哪有人那么傻,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就算他想邀功,也得有命去邀啊。”
“这就是我所说的奇怪之处。”江月秋眼眸缓缓垂着,眉毛微微蹙起:“他想邀功不假,但是他怎么保证自己一定会活着?”
“的确,逾白那一刀,伤得可不轻。”旬思也低头思忖,片刻,抬头道:“殿下,留着他会不会对我们以后不利?要不……”他目光微微露出杀意,抬手在脖颈处划过示意。
江月秋轻轻地摆了摆手,缓声道:“不急。”
“可是殿下,那人来历不清,谁知道他是敌是友?殿下怎么就这么放心?”旬思难得说话有点儿急。
江月秋淡淡瞥他一眼。
旬思以为他知道什么。
结果听到他又不咸不淡地来了两个字:“感觉。”
旬思:???
旬思觉得他一定是听错了,一向谨慎稳重的太子殿下竟然跟他说,凭感觉?
觉得他是个好人,觉得他不会威胁到他们,甚至站在他们这一队?
“……为什么?”旬思听见自己喉咙干涩出声,想要个合理的解释。
江月秋用一种“你笨”的眼神扫他一眼,才开口道:“因为他和太子妃有关。”
旬思:……内心苦涩冷笑。
他错了,他一个尚未成亲的人,他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夫妻之间无条件的信任和甜蜜,原谅他,不懂。
而这时他也明白一个道理:果然,爱情会使人变得盲目,瞧,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就这样为了娇妻而折腰。
江月秋不知道旬思的内心情感这么丰富,他只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确实像是无条件地相信花辞,甚至于爱屋及乌,连带着相信与她有关的逾白。
这种感觉仿佛是埋藏在心底很多年的潜意识,悄悄地破土而出,自己都很难控制。
又是这种情感。
江月秋心下微躁,凉凉地给了旬思一个眼神:“说完了?”
旬思不知道江月秋为什么突然变脸,但是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个时候,他一定是脾气不好了,这里已经不适合他再待下去。
他连忙点头:“说完了。”
“说完了还不走?”
果然,被他猜中。
“属下告退。”他头低下去更低了,似乎怕惹江月秋发火,根本没敢抬头,垂首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