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北风劲吹,天地间混沌成一片。
一人一骑在山脚下飞驰,马乘客正是孟占山,他嘴里大声吆喝着,同时狂鞭坐骑。
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偶一抬眼,双目迸射出的寒芒简直令人心颤。
昨天下午,哨兵忽然押来一人,说是此人自称是孟营长的情报员,一定要见孟占山。
眼前的汉子衣衫褴褛,满脸尘土,不难判断出他已跋涉数日,他的神情极其委顿,要不是那双熟悉的眼睛,孟占山简直都认不出来他了……
那,那竟然是,高玉田!
“队长!……”
高玉田一见孟占山就放声大哭,一下子抱住孟占山几欲栽倒,他好像有很多话要对孟占山说,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一间僻静的土坯屋里,高玉田哽咽着诉说了一切,孟占山才听了一半,脸已是一片煞白。
原来,此次扫荡之后,鬼子抓了一大批俘虏,有抗日救国会的成员,也有八路军战士和郭仲达部的士兵。
高平县警备司令尹永贵,为了向鬼子表忠心,竟把抓到的五十多个俘虏全部在高平县城头一一挑死,还把尸体吊挂在城墙示众。
更有甚者,他还把已经牺牲了的常大山和罗卓英的头颅砍下,同样吊挂在了城头。
那一瞬,正在给高玉田倒水的孟占山突然怔住了,几秒种后,他连碗带水狠狠地砸在了桌面,“哗啦”一声,瓷碗摔得粉碎,鲜血顺着手心流淌下来。
“老常——老罗——”
孟占山撕心裂肺的一声喊,眼前一黑,几欲晕倒。
“队长,你一定要为他们报仇啊!”高玉田抽泣着说。
孟占山哽咽了,一双虎眼瞪得直往下滴血。
送走了高玉田,孟占山的怒火一浪高过一浪,他彻夜未眠,在禁闭室里踱来踱去,苦思冥想:
——狗日的尹永贵,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狗日的己经不配活在这个世,老子必须办了他!
——怎么办?向陶司令他们请示?部队新败,不宜再战,陶司令多半不会同意。况且军分区现下只剩下教导大队和警卫连,自保尚且困难,怎好分兵再去打高平县?
——就算陶司令能同意,以自己戴罪之身,陶司令多半也不会让自己去,要是那样,自己还不得疯了?
他思来想去,几乎陷入一种癫狂状态,终于在黎明时分,瞪着一双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悄无声息的出发了。
他牵出那匹火龙驹,一路连过三道哨卡,哨兵们无人不识大名鼎鼎的孟营长,简单询问了几句就放行了。
……
云泽县,乌云岭,青花寨。
青花寨老大裴世才带着一帮手下两眼发直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眼前的青花寨已经化作一片废墟,原先用原木砌成的聚义厅、房舍、仓库和寨墙全都已经倒塌,原本油光铮亮的柱子现在已被烧成了一截截黑木炭。
到处都是尸体,而且个个惨不忍睹,除了枪伤,烧伤,炸伤,无一例外地都有被刺刀捅过的痕迹……
“大眼,大眼!……”
裴世才抱起一具已经僵硬的尸身,大声呼唤起来。
大眼是青花寨的三当家的,一向对裴世才忠心耿耿,此刻,眼看着自己的三弟已经不成人形,裴世才不觉心如刀搅。
李青龙的呼吸忽然就急促起来,他拼命奔向自己的木屋,脚步异常踉跄。
屋子已经梁倒柱塌,李青龙跌跌撞撞地闯进屋里,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天眩地转,险些仰而立裁倒。
木屋里静静躺着李青龙的媳妇,她衣衫尽失,浑身**,肚腹已被剖开,显然已死去多时,但她一双不甘的眼晴仍然愤怒地睁着,显然是死不暝目!
李青龙踉跄几步,迎头跪倒,颤巍巍地抚摸着媳妇的脸颊,低唤道:
“媳妇,你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年前李青龙和裴世才商议,觉得阎王寨地势更为险要,还有一线天作为天险,就想把山寨挪过去,于是让二百兄弟连同家眷留守青花寨,其余兄弟都到阎王寨搞起了修缮工作,眼看己经有模有样了,没想到青花寨却出了事。
蓦然间,李青龙觉得眼前发黑,嘴里发甜,“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两眼一黑就晕过去了。
众人随后赶到,又是掐又是捏的,好一阵子,李青龙才悠悠转醒。
“大哥啊!太惨了!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李青龙一边吼一边嚎啕大哭,他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哭过了,眼泪成串地滚下,哭得惊天动地。
“大当家的,小鬼子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这笔账咱们必须跟小鬼子算,要不然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兄弟?”
“是啊,大当家的,你就带我们去报仇吧!”
“大当家的,去报仇!干死小鬼子!”
众人群情激愤,个个目眦欲裂……
眼见众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