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以后,远在阜平的晋察冀军区司令部,突然收到了一封措词严厉的举报信。
信中列举了大量事实,说明军分区教导大队代理大队长孟占山独断专横,多次违令行事,而且屡罚屡犯,而以陶司令为首的军分区领导,面对孟占山同志的违纪问题,总是避重就轻,从轻处罚,以至于该同志日渐跋扈。
最近一仗,该同志更是擅自行动,给教导大队造成了伤亡三分之一的严重损失。
信中指出,目前部队的纪律性令人堪忧,长此以往,必将出大乱子。
而且,这还不是一份匿名信,落款有“何长顺”三个醒目的大字。
军区领导极为震惊,马上派了一位特派员前来调查。
天气仿佛在一夜间就热了起来,空中的云朵似乎都被太阳光烤化了,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
五天以后,在丝丝细雨中,李家洼终于迎来了军区特派员!
军分区上下对即将到来的特派员都异常重视,陶司令亲自带着警卫连前出到徐家坡迎接,以应付任何突发状况。
新来的特派员姓李,名康达,他一到军分区就忙活上了,经过简单的寒暄,很快就找来了何长顺团长了解情况,然后召开了团以上干部参加的内部讨论会,除了孟占山以外,连刚刚伤愈的鲁大明都有列席。
讨论会上,特派员一上来就宣读了反映情况的信件。
会议室内烟雾腾腾,烟头遍地,陶司令踩着烟头踱着步,口里还狠狠地吸着一根叶子烟。
在他旁边,李昆和陆参谋一左一右端坐不动,脸上全是一幅惊异的表情。
徐政委要过材料,捧在手上一丝不苟地看了下去,看到材料下方赫然落着何长顺的大名,徐政委一向亲和的脸上不由泛起了寒霜。
徐政委一口气看完了材料,沉思良久,然后站起身背起手,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踱了好几圈,终于回到座位上坐下。
特派员挑起眉毛问徐政委:“老徐你是抓政工的你来说说,这份材料反映的属实吗
犹豫片刻,徐政委和特派员对视了一眼平静地说:
“基本属实但是对于材料中的问题是有必要进行争论的。”
“噢?说来听听!”
“唉一言难尽呐!……这个孟占山是个老革命参加过反三路围攻反六路围攻血战漫川关嘉临江战役,山城堡战役等一系列战斗,爬过雪山也过过草地……
可是怎么说呢?……这个同志多次立有战功又多次受过处分奖励不少处分也一箩筐兜兜转转,职务也上上下下好几回。”
“噢?……”特派员听到这里,惊讶地叫出声来:“我的天……这样的同志还真是少见!……要我说,在咱晋察冀军区,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是啊!……这个同志非常特别,毛病多,是个刺头,可打仗却是把好手……
不错,我和陶司令多多少少都对他都有点维护,人才难得嘛,对于这个刺头,我和陶司令一直抱有很大期望。”
“嗯,我听说过他,营盘山一战就是他打的吧,战果辉煌,却是拿着枪顶着上级的脑门换来的,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可是,同志们,这功是功,过是过,三大纪律是我们克敌制胜的法宝,如果有同志一再违抗,那就必须严惩!否则治军不严,那就军不成军了。”特派员一路说来语重心长。
徐政委的脸上显出一丝痛苦的表情,他苦笑一声说:
“您说的不错,特派员……可是……
在对敌斗争的复杂环境里,情况千变万化,而我们的通讯条件又差,往往跟不上情况的变化,有时候,我们的指挥员往往面临两难的选择。
在这种时候,可能大多数指挥员会求稳,力求按照既有的命令行事,可孟占山同志不同,他往往会选择求变。
这其实是很考人的,一旦一锤子砸歪了,那就成了胡来、抗命、骄傲自大、独断专行,无疑会受到严厉处罚。
可是,我们通过观察发现,孟占山同志眼光非常独到,往往能突发奇想,看得准,打得很,虽然也有牺牲,但和他取得的战果相比,往往是非常值得的!
所以,特派员,对于孟占山这样的同志,我们是不是能网开一面,允许他因时因地,灵活机动地执行任务……”
特派员“哦”了一声,蹙了一下眉头,陷入了沉思。
一直低头不语的何长顺突然站了起来,大声道:
“我还有一个重要问题要反映,孟占山同志在攻打大王镇一战中,纵兵抢了十来户老百姓的公鸡和煤油,这算什么?简直是胆大包天!”
会议室的气氛一下了就凝固了,一种说不出的震惊,突然塞满了陶司令的心胸,他侧过脸来盯着何长顺问:
“何团长,孟占山同志真这么干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长顺顿了一下,他不想暴露给他提供消息的人,于是含糊地回答:“基层的同志反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