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抬头看了一眼苏大为,接着向裴行俭道:“裴二哥,公交署听说虽是阿弥提出来的,但其职责,不光是替阿弥的生意运货吧?西市这么大,货这么多,为何这半年单单是鱼油的运货量最大?
还有,阿弥我不清楚你做那鲸油灯需要多少鱼油,这个量总之是超过我的想像了,你最好查一下,是否正常。
另外,据我所知,西域那边这半年有些不太平,就连传统盐铁茶丝绸瓷器的量都有些波动,为何鱼油还能源源不断的运进来?运量只见增长,不见受任何影响。”
狄仁杰的话,每说一句,苏大为的心便往下沉一分。
他伸手飞快翻动那本帐目。
翻了一会,又抽出另一本对照。
一连看了数本。
他闭上眼睛,站在那里,似乎正在思考。
裴行俭伸手拿起一本帐目,一边翻动,眉头皱到一起。
“果然,若非怀英指出来,常人根本不会留意到这些这么一对比的话,是有些不正常。”
“阿弥,这帐目到底是谁在管?公交署难道没有人专门盯着吗?如果有人盯着这些帐目,这么长久以来,如果说还无察觉,我是不信的。”
苏大为张开双眼,眼中流露复杂之色。
“我要问问周二哥”
裴行俭将帐目重重合上,眼睛微微眯起。
“周良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高大龙抬头看看天色,把嘴里刚从河边摘的一根柳条吐掉。
“呸。”
时下长安若有朋友远行,都会送至灞桥之上,并折下灞桥旁的柳枝相赠,以示别情依依,难舍之意。
高大龙在此,却并不是为了送朋友。
当然,也不是为了把柳枝当牙刷用。
只是纯粹的无聊打发时间而已。
前方,隐隐看到他要等的人,踏过灞桥,走了过来。
“久等了。”
来者两人。
一名中年汉子,看起来颇有几分面熟。
另一人,则是一位中年道人。
“今天这场烟火,一定是大唐有始以来,最盛大的一场。”
道琛回头,向站在身后的人微笑道。
在他后方,数人或站或坐,形态各异,共同组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空荡的道观。
站在观门前的正是百济国师道琛。
夕阳最后的光芒,带着血红妖异的霞光,映在他的身上、脸上。
如同给他披上一件橘红色的僧衣。
在他之后,高建倚墙靠着,手里在翻动着一柄小刀。
这刀十分锋利,形制也很特别,不像是大唐的制式。
只见他的手指微微一动,小刀旋即消失在手里,下一刻,又像变戏法一样,凭空变出来。
更远一些,是盘坐的巫女雪子。
她的双手放在膝前,两眼微闭,似乎正在冥想。
在她身前,伸着一堆篝火,跳跃的火光,将她的脸庞映得十分明亮。
在她的手边,静静着那张倭式大弓。
只要一伸手,便可以抓在手里,迅速出箭。
除了他们几人,在殿中阴影下,几乎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有一个浑身被阴影包裹的汉子,蹲在地上,一双眼睛闪发出幽幽光芒。
那眼神,如同一头饿狼。
“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或许是我等对大唐,最有利的一次出手。”
“只有这一次机会。”
“阿史那,你们想要杀戳,鲜血,你们就去做,我们的人,会全力配合。”
“至于我们,有你们在城中制造混乱,我们就能去把那件事给办了,咱们各取所需”
“对了,如果你能杀了他们的皇帝,大臣,就更好了这样大唐能多乱一阵子。”
“如果你们能办到,事成之后,我们还会有更多的报答。”
道琛看向西方,微笑着,喃喃自语道:“欣赏灯火的上元夜,要到了。”
“这会是大唐最盛大的血宴。”
长安县,不良人公廨内。
空气仿佛凝固住。
苏大为、狄仁杰还有县君裴行俭,吃惊的看着眼前的陈敏。
“你说什么,人不见了?”
“回县君,我亲自去找了,周良进了公交署以后,久久没出来,我察觉不对,带人冲进去,屋里已经没人了。”
陈敏吞了下口中水:“他逃了”
逃了。
周良逃了。
这意味着
背叛!
原本以为不会出问题,不会出差子,可公交署偏偏出了差子。
原本以为最诚实可信的人,却偏偏得到背叛。
苏大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