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勇扬声喊道:“四哥”
双方的距离,隔着河岸,还有一段官道,怕不有数里之遥。
但李大勇仿佛心有灵犀般,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双方的视线,划过时空,跨过沣河,碰撞到一起。
天地间一时明亮。
李大勇那张冷峻的脸庞上,一丝笑意从嘴角漾起。
犹如平静的渭河起了波澜。
他笑了。
他在马背上向苏大为挥手,看嘴型似是说了声珍重。
男人之间的友情,相知,一眼,已经足矣。
苏大为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的胸中一股意气涌上来。
相识的种种过往,从脑中一闪而过。
他骑着龙子,在河岸这边焦急的来回小跑着,想过河,却又被河水所阻。
“四哥,此去异国,万请珍重,我在长安等你回来。”
李大勇在对岸马背上,向苏大为郑重的抱拳,吐气开声:“知道了,你回去吧。”
“四哥!”
苏大为站在马背上扬声高喊:“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等你归来。”
“知道了!”
李大勇又笑了,似乎今天的风有点大。
“回去替我照顾好阿耶!走了”
声音远远传来,李大勇不喜欢太婆妈,狠狠一抽马鞭,拨转马头,向东而行。
再没有回头。
苏大为骑在龙子身上,看着他渐行渐远,消失为天地间一个小点,一时心中怅然若失。
“本来想说千里不辞行路远,时光早晚到天涯又或者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不过想来想去,还是长屋王这句最应景。”
他抬起头,看着前方早已空无一人的远景。
天地间,巨大的留白。
就仿佛心头空出一块。
李大勇走了。
虽然苏大为与他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却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像李大勇那样一心许国,他做不到。
但不代表他心里不敬佩。
那是一种,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情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
对于苏大为来说,他所放不下的,是长安的这一帮亲人和朋友。
这是他的生活。
生于斯长于斯,总是故土难离。
他做不到像李大勇那样,舍小家去保大家。
但大唐的安定,不正是无数个李大勇这样的无名英雄,在默默背负着吗?
“此身既已许国,便难许家,这是大勇的选择,你也无须太伤感。”
昆明池边,坐在池水边垂钓的李客师,反过来劝苏大为。
“我知道的郡公,只可惜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和四哥好好喝一杯。”
苏大为道:“我也有我自己的战场,这长安,也非是表面上那般风平浪静。”
他这话,令低头垂钓的李客师抬头多看了他一眼。
眼中光芒微微闪动,却没多问。
苏大为突然惊叫道:“郡公,您这脸上怎么了?这是”
“咳咳,刚才钓起一尾大鱼,不慎被鱼尾扫了一下,恁地这么多话,中午留下来,陪老夫喝一杯?”
“不了,我还有案子在身上,改日吧。”
苏大为拍拍龙子,在马背上向李客师拱手笑道:“我看郡公遇到的不是鱼,是家里葡萄架子倒了。”
“什么葡萄?什么意思?”
李客师一脸莫名其妙,苏大为甩下一串爽朗的笑音,骑着龙子飘然远去。
长安县,不良人公廨。
钱八指从外面走进来,将一本整理好的卷宗放在苏大为面前。
“阿弥,这是你要的。”
“谢了八爷。”
“举手之劳。”
钱八指的手因为缺了两根手指,而他另辟傒径,练了一手暗器绝活而闻名。
此时他用缺了一指的右手,向那本卷宗指了指道:“西市做鲸油灯生意各家的消息都在里面,不过阿弥,这些人背景深厚,做的事也很巧妙,抓不到什么把柄,怕是不好轻易去动。”
“八爷放心,我有分寸。”
“行,你自己知道就行了,那我先去做事了。”
钱八指道:“昨天又有一桩凶案,县里头正压下来。”
“那你先去盯着,如果需要我就说一声。”
“好。”
钱八指也不罗嗦,点点头,走了出去。
苏大为低头翻开手里的卷宗查看。
之前他让钱八指手下不良人,帮自己摸一摸西市那些做鲸油灯店铺的底,看看这些人背后都是谁在撑腰。
现在已经有结果了。
比较巧合的是,其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