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也就是三年前,李治颁布《建东都诏》,称洛阳“中兹宇宙,通赋贡于四方,交乎风雨,均朝宗于万国”,于是改洛阳宫为东都,洛州官吏员品并如雍州,自此大唐正式实行两京制。
李治与武媚娘这对夫妻俩在殿内低语。
苏定方谨守人臣之礼,立在殿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目不斜视。
苏大为却是心里一动。
叶法善?
贺兰敏之?
这件事跟武媚娘有没有关系?
李治春秋鼎盛,怎么开始吃丹药了。
按理来说,贺兰敏之必是武媚娘的人,他没有理由去害李治。
回头再细查此事。
苏大为打定主意,将此事放过一边。
眼看着李治与武媚娘也结束了谈话,他前一步,向李治抱拳道:“陛下,昨天陛下问我是否愿去辽东,臣想过,就……”
“你不必去了。”
李治摆了摆手。
这句话,直接将苏大为说愣住了,他后续的话一下子憋在胸口里。
“昨夜后,我与媚娘商议过,长安这边还需要你主持大局,若你去了,这两年才立下的基业,只怕又是心血白费;再则,辽东苦寒,媚娘不放心你去那么远。
那边……连李大勇都折在那里,实在太过危险。”
李治不提李大勇的名字还好,提起这话,苏大为心中激荡,他抱拳扬声道:“陛下,臣恳请陛下,许臣前往辽东。”
正看向武媚娘,感觉自己听老婆的话,办了一件好事的李治,闻言愣了一下。
转头惊讶的看向苏大为:“怎么?昨天朕看你似乎不是很想去嘛,这一晚,你就想通了?还主动要去?”
“陛下有所不知,李大勇,于我有恩。”
苏大为喉头蠕动了一下:“当年,若非李大勇引我入异人之门,也就没有现在的臣,臣之一身所学,皆拜他所赐,他于我,亦师亦友。
如今师友亡于外,臣心中悲痛,五内如焚。
誓报此仇!”
说到“报仇”二字,苏大为牙关下意识的咬紧。
来大唐这么多年,他几乎没恨过谁。
但这一刻,他真的恨。
无论是谁杀了李大勇,都必须用生命偿还。
这是他黎明前,在离开昆明池前,在心中暗自许下的誓言。
李大勇之仇,郡公百年身后之事,我苏大为一肩担之。
他并没有多伟大,他只是有着普通人的朴素情感。
有恩,必报。
有仇,必还。
这种强烈的情绪,甚至令垂手立在一旁的苏定方为之动容。
他撩起白眉看向苏大为,沉吟不语。
认识苏大为这些年来,哪怕当年在征西突厥之时,从没见苏大为露出这样的表情,流露出这样强烈的情绪。
还以为他会一直冷静沉稳。
没想到,李大勇之死,对他的影响如此之大。
李治见苏大为的态度坚决,有些为难的看向武媚娘:“媚娘,你看……”
武媚娘贝齿轻咬樱唇。
她的凤眸闪过一抹忧虑:“阿弥,辽东苦寒,非人力所能抵挡,而且……陛下,我能说吗?”
“嗯,自家人,你告诉他吧。”
武媚娘点点头,接着道:“你恐怕不知道,程名振他们……败了。”
败了?
虽然昨天想到了,但眼下亲耳听到,还是不由为之一震。
“这就意味着,阿弥,如果你此时去辽东,在那里毫无支援,非常危险。”
武媚娘轻叹一声:“我知道李大勇对你有恩,但,做阿姊的又何尝忍心,让你去‘绝地’。”
苏大为的喉结蠕动了一下,扭头看一眼苏定方。
苏定方白眉皱起:“陛下有意让我去接手辽东之事,但此次出兵,不是小事,既要尽量隐蔽,又要调集人手,粮草、兵器、御寒冬衣、牲畜、战马、柴薪,无数准备要做,需要不少时间。”
武媚娘轻轻揉捏着李治的肩膀:“所以阿弥,如果你真的要去,不妨等苏老将军准备好了,随他一同出发。”
“阿姊……”
苏大为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的理智告诉我,听你的话是对的,可是我的心,它一刻也等不及了。放着杀大勇哥的凶手,我做不到,一刻都做不到,我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手刃仇人。”
“可是没有援兵……”
“我不怕。”
苏大为仰头,两眼透着坚定:“再苦我都不怕,我是做情报,做暗线,并非是明刀明枪的同敌人战场较量。凭我的身手,要潜入不难。”
武媚娘深深凝视苏大为:“你决定了?”
“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