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水不光淹死了各种果树,知了也淹死了,孩子们听见知了叫,吃过晚饭,就结伴去黄河大堤上抓知了。家家都有自行车,倒也方便。
大家还怀念前年悠悠姥姥收知了的事情,说:“咱村里这两年变化可真大,原来半年吃不上一次肉。悠悠姥姥收知了,一斤知了换斤肉,俺还没舍得,就要了一斤多,一大家子掺上韭菜,吃着香的不行。现在啊,天天吃肉,咋没有原来的香了。”
年前,几乎家家杀了十头猪,每头猪十多斤的下水,光下水都一百多斤,大家吃不完,就做成了腊肉,吃了一个春天,还有人家没吃完。
“大一号”接着,“早先,俺怀孩子那个馋啊,一顿能吃两碗肉。有一年,俺喂的猪得病死了,七八十斤的猪,俺爹剥了皮,咋着也得三十多斤肉吧,一锅煮了,就放了点咸盐,俺一家子一顿就吃完了,俺自己就吃了三碗多,剩下的汤都喝光了。
这次,有的是肉,俺就是一天三顿吃肉也够吃的,可是稀罕了,俺反而不想吃了,白菜豆腐的吃不够。道法就骂俺,说俺贱皮子,有福不会享。说要是把孩子饿瘦了,绕不了俺。”
大伙就问她:“他咋着饶不了你啊,打打不过,骂骂不过。也就嘴上说说,你还能怕了他。”
“大一号”说:“怕不怕的没啥,俺就寻思着,咋就摊了这穷命,以前想吃没有,这回有了又不想吃了。”
上了年纪的就说:“老话说的‘没有吃糠甜似蜜,有了吃蜜也不甜。’就是这个道理。你们也不想想,从去年八月节到现在,咱村里谁家断过肉,这天天吃,早晚得够(厌烦)。”
接着,大伙又议论起了孩子订婚的事,自从韩屯出了名,特别是民工回去后,来韩屯提亲的人家多了。也没人嫌弃韩屯在河滩里了,不只是十八九岁的有人提亲,就连十六七岁的也有人说亲。
宝景的二姐,就来给他提亲,是她大姑姐的闺女,比宝景大一岁,据说模样非常好。全家人都没意见,可惜宝景坚决不同意,他一心跟着吴医生学医术。
桂香春天订婚了,男方是石庙的。三挡,现在叫赵芳和翠萍她们三个都找的石庙的婆家,一是这两个村离得近,相互之间了解。主要是石庙过的好,和韩屯村的情况差不多。今年他们村的簸箕柳也栽上了,秋后就开始办柳编技术培训班。
韩道伟的大儿子刚十七,就说定了对象,正准备订婚那。韩道伟的娘说:“咱家的孩子个子矮,现在十七咱就说以后还长那,先定下来再说。要是等到二十岁,个子基本上就长足了,人家好条件的还真看不上咱。”
“骡子”的大孙子十八岁也订婚,她刚强了一辈子,现还是不服输,自己一个人喂了十头猪,春天刚盖了新院子,放出话来,孙子结婚,她就把自己的院子让出来,给孩子娶亲用。
七七年的夏天,天气虽然热,但韩屯村的人们过的非常的惬意。每天早起,去河滩割苜蓿,驮回来交到队里,现在有鲜苜蓿,队里喂猪喂牛都是用鲜苜蓿,十斤换一个工分。
上午和下午,参加队里的统一劳动。下工的时候,拐到河滩里,割捆苜蓿驮回来,喂自己家的猪羊。
各家都买了自行车,有的一家还买了两辆。上下班骑着,省时省力,驮饲草也方便。
吃过午饭,大伙在护村林下乘凉,手里也不闲着,干着条编活,困了就躺在地上的凉席上睡个午觉。
晚上,聚在街中心的空地上,队里挂了四盏风灯,人们围在灯下,说笑着编东西,每天都干到十点多。
现在,韩屯村的群众不仅挣工分,还能挣加工费,每个月差不多都能挣十五六块钱。
大伙没事就算账,村里一个工值到了1.70元,到了年底,每人还能领到一半的条编钱。光条编一项,人均每月也能到30元。加上工分钱,一个整劳力,一个月能挣70——80元,比工人的工资多一倍。
就是十二三的孩子,一个月也能挣30元,老人和孩子一个月也有十五六元的收入。大伙越算越有劲,高兴了就喊两嗓子。
悠悠看他们高兴,无意识的哼了两句:“咱们的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被大家听到了,现在成了村民的口头语,一高兴了就唱上几遍。
今年,队里怕再上水,就种了十五亩瓜,甜瓜五亩,西瓜十亩。甜瓜下来了,队里派人去附近的集市上买,卖不出去就分给大家吃。
大伙家里都有存款,也不在乎这几个瓜钱了。说起来也奇怪,今年的瓜还真好卖,原来滩区的村庄想一块去了,种的瓜都少。
西瓜下来也是这样,不过,舅姥爷他们几个村干部,先拉了一拖拉机西瓜,去县里的有关部门送礼。头一天送的礼,第二天就有单位开车来拉,说韩屯的西瓜甜,工会买回去给大伙发福利。
韩屯自己的村民,家里来客,或孩子馋了,也舍得去瓜园买几个西瓜了。七五年队里的西瓜卖不出去,大伙还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