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肠胃不好，吃不得重口味，一碗白粥而已，郎君不介意……”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安朔夺过她手里的粥碗，三下五除二吃尽。空碗被他“嘭”地一声放回桌上，左摇右晃几下才稳住。

“不是我家灶台太高，是萧儿不愿多做尝试。有滋有味的菜不好做，那就换一种简单朴实的做，譬如这碗粥。难道因为菜不可口，便连灶台也要打掉吗？”

“是啊，郎君，不是所有的菜都适合用高炉大灶来烧，既然不合适，又何必勉强呢？君家灶台适合做白粥，却烧不出郎君喜欢的大鱼大肉，萧儿也觉得有些遗憾。可是郎君若不想打掉灶台，难道要一直喝那寡淡无味的粥吗？”

“时至今日，我想郎君应该明白了吧。我不是你菜。”

她可以允许自己喜欢一个人，但不会允许这份喜欢凌驾在尊严之上。这顿饭，便是她徘徊了许久以后，给安朔，给自己的交代。

相识一场，好聚好散。哪怕再是舍不得，她也绝不苟且。

因为岁月有价，不宜轻付，若一定要为一人停留，那她必须是那人心里的唯一。

名花有主的，她不要！再好也不要！

安朔闻言沉默了许久，最后竟凄然道：“大鱼大肉纵然是人间美味，可我独爱萧儿这碗粥。好吃又能饱，夫复何求？所以萧儿，我提出和离，不是因为你这碗粥没滋没味，而是不想勉强你失去本味。”

“我知道，多谢郎君体恤。”

她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封和离书，双手捧给安朔。

那纸上，女方的名字已经填好。

安朔看着那张纸，迟迟不接，也许他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爽快。

黎萧只好把和离书放在他桌边，“妾身在府中叨扰多时，深谢少将军连日来的照顾和容忍。来日再见，将军只当我是个不识好歹的故人吧。”

她说着对安朔福了个身。

“你并没……”

安朔本想说些什么，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然地拿起着那张和离书凑近烛火，眼见着手中白纸寸寸燃烧，而后随手便将那纸灰沉入清汤盆里。

“郎君这是做什么？”

“这封和离书文辞拙劣，本将军看不顺眼。”

他拍了拍手，起身离席。

“既然夫人主意已定，明早我便让山槐请点你的嫁妆，核对账目，只是这些事情繁琐复杂，要再……耽误夫人几天。”

黎萧摇摇头。

“十里红妆本是郎君厚爱，妾身受之有愧，只想带走父亲给我的那些嫁妆。”

“还有个叫绿蓑的婢子，她原是妾身的陪嫁，现在去了郎君院里侍奉。听说她有心跟着郎君，那婢子便不好勉强，主仆一场，还请郎君善待于她。妾身代她谢过。”

话说到这里，安朔负气似地回过头来看她。

“你的人你自己带走！既然要断，那就断个干净，何必给我留些不清不楚的人。至于东西，你都拿去吧！我安家还不缺那点儿钱。”

他半是赌气，半是埋怨，可黎萧心里都明白。

当初他下到黎府那十五车聘礼几乎是少将军府的全部，后来黎父心疼女儿，便将那些聘礼，连同家中半数家财都添入黎萧的嫁妆中。

如今他这么说，便是将府中全部家底都赠给了发妻。

黎萧默然良久，最后带着哭腔自嘲道：“妾身何德何能……”

“夫妻一场，好聚好散。你不必挂怀，我也不欠你的。”

安朔打断了，也许是怕听见女子的哭声，说完抬脚便离开，匆忙之际，不慎踢倒了几只红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