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轻轻地摇晃着，透过镂空的窗户后投射出了一副暗黄色的动态画卷，看上去就像是扭曲的妖魔怪，显得渗人，现在才入春不久，夜晚的风还有些刺骨，这使得漆黑的阁楼里气氛更加冷峻了。

“要不是那群蠢货穷，我们现在已经找到那批火器了！”李延脸上全是淤青，看上去显得有些狰狞，他说到气头上，忍不住站起来拍了拍桌子，“而且我觉得极有可能找到他们的走私码头和海船！”

坐他对面的是应天府市舶司的提举郑德佑，他淡淡地瞥了李延一眼：“那你当时就没有想过先稳住按提刑司的人，让他们把犯人给抓了？你这么快亮出身份，对方受到刺激怎么可能不发狂？”

“这不可能！”李延立即反驳道，“汪直的手下个个都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从来就没有束手就擒的，大人难道还指望把他们抓进大牢问出点什么？而且当时属下要是不亮出身份，按提刑司的那些贱人就已经把我一起当海贼杀了！”

郑德佑沉默了片刻，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件案子暂时先这样吧，这段时间你先在家养伤着，哪也别去。运气好的话，你还能回来当差，但若运气不好，估计就得另谋高就了。”

“……”李延顿时愣住了。

“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李延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大人说的运气不好是什么意思？提刑司的人找上门来讨要说法？此事本就是他们的错，凭什么……”

“放肆！”郑德佑猛然拍了拍桌子，怒道，“方才明明是你先动的手，他们凭什么不能来讨说法？！如果提刑司的大人来了，你让我怎么说？难道承认是我指示你动手的？”

“属下不敢！”

李延顿时就被吓到了，同时也突然明白过来，如果郑德佑不全力保他，那他这替罪羊就当定了。

啪——

李延连忙跪倒在地，乞求道：“提举大人，属下方才一时激动，冒犯了提举大人，大人宽大为怀，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属下。”

郑德佑这才平息了点怒火，冷哼道：“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李延浑身一颤，连忙磕头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郑德佑见他身上带伤，还这么用力地磕头，心中难免不忍，只好叹了口气，把他扶起来说道：“李延，不是我说你，你这性格，该改改了……也罢！看在你跟着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就再多给你一条路选。”

李延连忙点头：“多谢大人！大人请说！”

“事已至此，说句实话，我这里肯定是留不下你了。”郑德佑心里其实也有些惋惜，“不过我可以为你休书一份，推荐你去福州府的市舶司当差，避一避这里的风头。那里的提举也是我的故人，肯定会卖我一分薄面，好好待你的。”

“这……”李延听完面露难色，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郑德佑也知道这是个两难的抉择，于是拍了拍李延的肩膀道：“你不必急着答复，可以先回去考虑一下。”

李延茫然地点了点头，随后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回家的路上，李延整个人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他怎么也想不通，他如此为朝廷卖命，眼看就要升迁当副提举了，没想到一夜之间，全部都化为了泡影……

兰膏明烛，华镫错些。

李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的，他站在家门口，看着妻子正点着灯，抱着孩子教他识字。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他妻子才终于发现了浑身带伤的李延。

她惊叫着站起身，哭着跑了过来，而李延只是紧紧的抱着妻子，任她问什么都闭口不谈，才五岁的儿子茫然坐在板凳上，看到娘亲抱着爹爹哭，便也跟着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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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州府对景德镇私窑的清扫行动在第二天就结束了。

正如王毅预料中的那样，所有被抓的工匠百姓挨了一顿皮肉之苦后，就被放回了家中。

只不过此时的家早已乱成了一团。

饶州卫指挥使司的士兵翻遍了半座城，把他们能找到的所有真金白银都带走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没有把余粮也给收缴，否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熬不到今年的秋收。

王毅骑着马，看着街上那些满脸愁容的百姓，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沉重，旁边的徐广手上系着白纱，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情绪也显得格外低沉。

为了不让暴尸荒野的尸体被鸟兽啃食，他昨晚又带人悄悄地回了趟红梅岭，帮那些死者好生安葬，同时也确定了他师父一家的结果……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按理来说徐广是要披麻戴孝至少一个月的，但因为情况特殊，整个景德镇昨天死了这么多人都没谁敢大肆殡葬。

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