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众人的围攻,王毅神色坦然,上面的杨文彪也看不出什么态度,只是自顾自地啃着他的大枣,直到下面的人已经说得有些词穷后,杨文彪才摊了摊手,示意大家安静。
“虽然我也知道大家心里有怨气,但此时也不能全怪王铺头,毕竟人家只是知县大人的传话筒罢了……对吧?”
杨文彪这话好似在为王毅辩解,但知县大人的传话筒这个形容词却充满了讥讽的意味,甚至还略带几分警告的意思……
王毅依然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地说道:“王某自知身份低微,因此向来也只行分内之事,此次前来首先是想把知县大人的话转告诸位。”
随后王毅便将王承宣所说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果不其然,他话还没说完全场便已沸腾,不少人当场便站起身对着王毅斥口大骂道:“这些侵欲无厌的官府,简直是欺人太甚!”
“是啊,这开口就是再多三成,比我们赚的还多,试问天下有哪个白痴会做这摆明要亏本的买卖?!”
“王承宣那狗官,简直是要逼人造反啊!”
造反一词刚出,现场便突然安静了下来,毕竟这词实在是过于敏感,这群人平日里虽然嚣张跋扈,但要让他们造反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喊出这话的男子见所有人都转头看着他,心里也不由有些忐忑,强笑道:“我……我就是说说。”
“就是说说?”杨文彪也有些不悦,“这么大个人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知道吗?当着朝廷衙门捕快的面煽动谋反,你他妈胆子还真够肥的啊?”
“在下不敢!在下只是一时糊涂……瞧我这张臭嘴,该掌!”说着这人真就当场给了自己两个耳光,然后眼巴巴地看向王毅:“王捕头还请别往心里去。”
不知为何,王毅突然觉得这群人还挺逗的。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小事小事。”
于是大堂又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杨文彪也吃不下枣了,他身体斜靠在椅子扶手,眉头紧皱,撑着头的手指不停地轻轻敲击脑门。
王毅等他们完全消化完消息,深刻体会到了当前的绝境之后,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王某有个提议。”
“哦?”杨文彪微微坐直了身体,“王捕快请讲。”
王毅点了点头:“王某以为,我们现在已然陷入绝境,其一,饶州府的那三成利润眼下必然是少不了了,否则隔三差五就派兵过来剿匪,换谁也受不了,其二,王知县咬着他那三成利润不肯松口,我们也毫无办法,王某甚至推测他私下已经和饶州府的大人达成了某种协议……”
此话一出,原本还心存侥幸的众人顿时脸色惨白,他们有人还想反驳王毅,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因为直觉告诉他们,王毅的这个推断十有**就是真的。
“我们私底下退一万步说,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无法调谐的地步,就算王知县哪日突然身体不适……”王毅故意停顿了片刻,看到在场有些人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知道他的猜测果然没错。
“诸位勿要多想,王知县毕竟年事已高……”王毅继续说道,“或者王某再换个比方,就算王知县突然升迁调离了景德镇,那朝廷还是得再派个知县过来……”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家又能指望新来的知县吃下几成呢?两成?还是一成?我告诉你们,这不可能!新来的只会要得更多,不会更少!除非他是个名垂千史的大清官,而如果来的是个大大的清官,我们这生意便想都别想了。”
在场的众人越听越心寒,王毅这段话确实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让他们知道了什么是真真的绝境。
真要上缴六成利润的话,他们这群人就没有在这讨论的必要了,直接卷铺盖各回各家算了。
杨文彪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心里终于有了几分慌乱,他站起身来回走动了两步后,回头对王毅说道:“王捕快有话就直说吧。”
“我的建议是,与其窝在这个小地方被这些小人物宰,还不如直接找颗最大的树来抱?我们去福州府那边烧瓷和出货,一劳永逸。”
哗——
所有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怎么行得通?去福州怎么烧窑?”
“是啊,福州哪来的高岭土,难道要从景德镇把土运过去烧?这不是脱下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就算把土运过去,也得有人给你烧才行,福州人捞鱼还行,烧瓷?学个十年都烧不出个鸟来!”
“……”
王毅等他们议论了一会,才轻咳一声打断他们道:“首先,福州珠中高岭土从宋代就开采制瓷了,虽然他们烧得没有我们景德镇好,但原料却是不缺的。”
“至于匠人,解决的办法就有很多了,可以从景德镇调人,也可以重金从泉州德化那边找人,德化人烧的窑也不差,总之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