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苍茫,山路坡陡弯急,一辆半新旧的皮卡车在山间穿行,不时避让着骑摩托车、自行车走亲访友的山民。
考上了省医学院研究生的成国栋很享受坐皮卡车回家的待遇,他们院长享受正科级待遇,平时想用个车还得看局里的车有没有空,遇上年节更是连队都排不上。哪象他,园林所的车就象是他的配车,还捎带一个随叫随到的司机。
早上五点就起床到县城接人的贾栋材,也很享受侍候兄长的感觉,还得意洋洋地跟他说这几天家里的事,免得学历即将比他高的满哥又教育他只会读书不会想事。可坐在副驾驶室里的成国栋越听越皱眉,见这混小子居然还洋洋得意,不禁骂道:“蠢货,书都读狗肚子里了?”
错了?正得意的贾栋材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连忙一脚刹车,猛打方向盘。吱的一声,皮卡车拖着长长的胎痕,猛然停在山石前面十几二分公分处,把路边的人吓了一跳,也把身体往前冲的成国栋吓出一身冷汗,大骂道:“发癫啊!”
愣了一阵的贾栋材把车开到马路边上,找了个宽点的地方停下,疑惑道:“满哥,我错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自己又不是当事人,哪晓得到底是谁对谁错?成国栋相信一个巴掌拍不响,贾家两位兄长固然有错,但自己老娘也肯定有不对的地方。别的他不知道,他启蒙之前跟着姆妈在贾家生活,只要有点好吃的,老娘都留给了自己两兄弟,贾家两兄弟什么都没有,可想而知老娘那后娘当得如何。
这有什么?贾栋材不以为然道:“你跟我最细。”
亲娘肯定没问题,至多是大的抱怨当娘的偏心,可后娘呢?不想说亲娘不是的成国栋犹豫了一下,小声道:“细毛,读书不是教你怎么考试,而是教你明理。
晓得我姆姆怎么做的不?分田到户后,日子好过了些,伯伯姆姆把我接了回去,我大哥他们有的,我肯定会有,而且只会更多更好。哪怕一家人吃薯丝,我也能吃口薯丝饭。我没考取大学那年,我伯伯供不起我补习,特意把几个哥哥叫拢来,问他们想不想屋里出个读书人,以后面子上有光彩,走出去让人家看得起。”
满哥在成家很得宠,贾栋材知道这事,但他从未把这事反过来套用在自己家。如此说来,兄嫂们做得太过了,自己老娘也有不对之处?
以前犟牛样的贾栋材能这么想,作为兄长的成国栋很欣慰,趁热打铁道:“细毛,你想过没?就贾伯伯和姆妈的能力,你觉得真供得起你读高中、读大学?别人我不晓,我只晓得我伯伯和姆姆没那能力,要不是我大哥他们拿钱,我连高中都读不起,更不要讲补习、读医专。”
这,话可以假,账不会错,一直能理直气壮的贾栋材愣住了。白屋组不比其它地方,山上长的是卖不起价的毛竹,光凭一年两只猪,爹娘是供不起自己读书的。尤其是大学四年,虽然自己不用交什么学杂费,每个月还有二十几块钱的生活补贴,但每个月寄给自己的100块钱生活费呢?两个土里刨食的农民,支应完公粮、三提留五统筹,每个月还赚得到100块钱现金?
可,可,可老娘为什么从来没提过?
贾栋材的脑子乱了,学会了开车的成国栋把他轰下车,一边开车一边教育这猛天冲样的老弟。以前成国栋很少给老弟扯得这么详细,因为除了这犟牛听不进去外,还因为子不言母过,天下哪有子女向着外人的道理?现在不行了,细毛的工作做得越来越好,还得到了上头领导的赏识,再不点破这些事,以后会吃大亏的!
旁的不讲,仅因为县政府办没调他,就把屋里砸得稀巴烂,这样的脾气以后还得了?那位高主任又没欠你的,凭什么要帮你?工作出色的人多着呢,上头凭什么就一定要重用你?这点委屈都受不得,以后还不得杀人放火?
成国栋的话如鼓捶,一声声在贾栋材脑壳里敲响,敲得他脑壳一阵阵发懵。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到了村里,在满哥的提醒下,一路胡思乱想的贾栋材连忙挤出张笑脸,心绪复杂道:“满哥,姆妈怎么会这样?”
成国栋叹了口气,小声道:“母性,天下姆妈都一样。”
“那姆姆呢?”
成国栋沉默了,他教育弟弟条条是道,有些事搁到他自己身上,仍然是难以释怀的。伯伯姆姆确实把他当亲生儿子待,但毕竟不是亲生的,就比如他读高中、读大学,真的是由堂兄们凑的钱?
恐怕不是,成国栋读初中时,年年拿全校第一。母舅怕大伯以后不供他读书,公公病重时特意叫来族中长辈,按农村里的规矩,将公公婆婆名下的田土山林一分为三,大伯和大堂哥拿了三分之二,三分之一以他爹的名义给了他,而不是五个堂兄弟平分。成家湾不比白屋组,虽然没什么田土,但山上长的全是杉木和松树,这几年木材价格一路高涨,村里分给他的加上他继承的山林出产远超他读书的花费。
可这些事不能跟人说,否则由大伯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