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赶着车到了关帝庙前,就道:“大王却到庙里暂避,洒家尽快回来。”
赵榛从车上下来,看着方琼并没走开,而是注目不语,杨志拉过去肯定是要把所有人都埋到一起了,这个赵榛没有办法再要求杨志,因为他必竟是一个人不可能做得面面俱到,再要求什么,就是为难他了,但是什么时候能再来把方琼的尸骨接回去,赵榛实在没有把握,真要到了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堆白骨,要如何分辩啊。
杨志眼看赵榛不走,情急之下又催促了一声:“大王!”
赵榛向着杨志点了点头,然后回手把左手小指咬下一截来,杨志又惊又恐急声叫道:“大王!”
赵榛疼得一头冷汗,但却摆手不让杨志说话,就将方琼的嘴给撬了开来,将自己的小指放进去,沉声道:“方公,您为救赵榛一死,赵榛就用自己这根指头伴着你的身体,只待他日赵榛回来,必为您重新下葬,立庙祭祀!”
杨志激动的跪下,就向着赵榛叩礼道:“大王,方公在天有灵,死也瞑目了!”
赵榛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卿家快去吧,却要小心,不要伤误了自己。”
杨志应诺起身,就先给赵榛处理了手上的伤,然后又把地上滴得血也给除了,这才赶着车走了。
赵榛就站在庙前看着杨志走得没影了,这才转身进了关帝庙,这庙虽然不大,但也有上廊三间,偏廊两厢,虽然这会庙的外面没有什么破败,但是庙得里面却已经被金兵给洗劫过了,两侧的厢房门窗都被捣烂了,里面的东西也都没有了,只剩下两个破房子,屋顶都被捅了几个窟窿,根本挡不住风霜,赵榛看了一眼,就向着上廊而来。
上廊三间,正殿是供奉义勇武安王关帝的大殿,赵榛进去看看,就见关帝还有关平、周仓身上的金漆都被人剐了去了,香炉倒在地上,香灰四散,大殿里已经没有办法待人了,而左厦里面也是什么都没有,不过窗纸还是好的,右厦里面倒放着一张床,上面虽然没有什么铺盖了,只是光板,但是屋里还干净,赵榛必竟是皇家弟子,本身爱洁,虽然在金国的时候,也餐风露宿,就地而眠过,但是现在有床,他还是不想委屈自己,就走进了右厢,一头倒在了床上。
金国习俗是睡土炕,赵榛两辈子加起来,已经有五、六年没有睡过床了,虽然这会躺着的只是一个光板床,但仍然舒服的发出一声呻吟,就好像身上的伤痛都不在了一样。
无边的疲惫就如潮水一般的向着赵榛的身上卷了过来,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虽然这屋里并不暖和,但是他仍是被一阵睡意席卷,就那样进入了梦中。
入睡的赵榛并没有就那样平静下来,双手无意识的抱住自己,似乎就在保护着自己一样,身上不时的抽搐一下,好像在向人们说着他的恐惧似的。
破庙之中,不时的传进来风掠地面的呜呜声,就好像鬼哭一般,而透过门窗卷进来的寒风更是让人战栗,突然;睡梦中的赵榛身子抖了两下,猛的坐了起来,惊恐的向着庙外看去,但庙室高大,窗扇低下,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赵榛就侧耳听着,那呜呜的风声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样。
唏溜溜一声长嘶,让赵榛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外面有人骑马过来了。
赵榛又惊又惧,就从床上爬起来,从屋里就向外走,只是刚才到门口,就听到战马飞驰进入关帝庙院子的声音,这小庙没有那么大,只要他出去,那站在院子里的人铁定能看到他,赵榛只得又退了回来。
“相爷,这天好生寒冷啊!”一个声音响起,用得正是女真话,赵榛闪身到了窗口,舔破了一处角落里的窗纸向外看去,就见外面月光之下,能看到五匹马停在了院子里,其中四个都是小番,身长力壮,腰上悬刀,马身上带着长枪,看上去就是护卫,而站在正中的一人,身上穿着黑色的貉裘,头上戴着锦帽,腰间不带兵器,向脸上看,平和温静,但是一双眼睛却透着阴戾,背剪着双手,来回走了几步,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关帝庙,摇头道:“这些粗坯,竟然把先哲的庙宇给毁成了这个样子。”
赵榛看到来人,不由得眼中冒火,喃喃的说道:“完颜宗尹!”
完颜宗尹女真名阿里罕,是金国宗室之子,他在金国是个特别的存在,向来不以武力为名,而是女真人之中少有的才子,修订大金律法,创建女真文字,都有他的功劳,而让赵榛恨他的原因,也是他的文才,当年宋朝君臣被押到了漠北,就是完颜宗尹设计出来一套所谓的牵羊礼,让赵佶、赵桓父子,以及所有被俘的王子公主,都赤着上身,像狗一样的爬进金国大帐向金太宗完颜晟行受降礼,赵榛的皇嫂,钦宗赵桓的妻子,仁怀皇后朱涟不堪受辱,投河而死,而更让赵榛深恨完颜宗尹的是,赵福金就是被他折磨死的‘谷道破裂而亡’这是一种怎么样惨烈的死法啊,赵榛听闻的时候赵福金已经死了很久了,但是那种深入骨髓的耻辱还是让赵榛深深的记住了这个完颜宗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