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南朝国都,也是这天底下最发达的城市之一。
其据长江之险而守,西北面、东北面分别有石头城和紫金山众星拱月,内城之内也有台城,亦即所谓宫城,从御道北上直穿过宣阳门和大司马门,便能抵达台城。而从内城西边西明门走进去后便能见到太初宫,这里是南朝皇帝平时处理政务的地方。
此时正值亥时,寝宫内一个穿着明黄衣服的中年男人正埋头批改奏章,此人正是大楚皇帝虞骅,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不起眼的男人默默无声地帮忙处理着政务。忽然,虞骅面露怒色,恨恨地道:“又来了,又来了,朕都已经在朝会上说过不准再提此事的了。”
主书李昀之微微笑道:“又是谁惹管家生气了?”
虞骅哼哼道:“还不是那个左仆射张钧,上疏说我穷兵黩武,贻害百姓,真以为朕不敢收拾他了?”
李昀之劝道:“这不是正是左仆射的目的?如果官家您惩治了他,这只会成全他的名声。”
“朕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虞骅叹气摇头,“罢了罢了,不提这了,淮南王那事......如何了?”
李昀之道:“一切尚在计划内,只是......”
“只是什么?”
“臣只是以为还是照原计划来做更好,如今匆匆变更,即使成功了,也没法彻底将淮南王府连根拔起。”
虞骅叹道:“朕何尝不知,只是......哎,就算现在的那样办吧,至少能给我那弟弟留下个好名声,他的儿女们多多少少也能幸活下来。”
既然圣意已定,李昀之自是不会再反驳了,他微微颔首应答了下来。尽管在文武百官及天下人眼中,他李昀之是个弄臣,因此得了圣眷,实则上他知道自己不过是眼前这位大楚皇帝的影子。他所提出的一切建议,都只不过是虞骅心中想说却又不能说不敢说的东西......
所以,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就是好好扮演好影子的角色。
虞骅沉吟道:“如今待在淮南王府的那个奸细好像是叫......”
“苏二五。”李昀之毫不停顿地回答了出来。
“真是个有趣的名字。”虞骅微微一笑,只不过他笑的其实并不是这个名字,而是这位主书一如既往的强悍记忆,即使是再小的角色,这位主书似乎也能记住那个人的来历底细。
虞骅接着道:“朕听闻了他在淮南王府中的所作所为,倒也是个妙人,你觉得此事之后给他个什么安排才好?”
李昀之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可升迁,即使升迁也不能过快。”
虞骅愣住了:“为什么?”
李昀之语气平淡地道:“为人巧伪,狼子野心。”
听见这个评价,虞骅顿时笑了:“详细说说?”
“我曾看过他在村中时所作所为,风评甚好,邻里虽说不上尊敬他,却也是跟他交往融洽。”
虞骅笑着摇头:“这不正说明是一个品德良好之人吗?”
李昀之面无表情道:“这只是他在平时的表现,若是遇上危机,便会露出本性,这种人只需共富贵不可共患难。他在进入了那小岛后,便遇上了一件凶案,死者就在半夜死在他旁边,凶器也是他的,明眼人也能看出这是栽赃陷害,但证据确凿,他却是能取巧逃过一劫,后面的事情......就更糊涂了。”
“糊涂?”
李昀之冷笑道:“那岛上的密斥司人早就被渗透得像个筛子了,有些事要瞒下来并不出奇,我见了他后面洗脱嫌弃的来龙去脉,只觉得这事十分怪异,很不妥当,怕是......被隐瞒或者篡改了什么,这说明他可能跟某些人有所勾搭。”
虞骅不由沉默了,他何尝不知道那岛上的密斥司是什么样子,尽管没有李昀之说的“被渗透得像个筛子”这么夸张,但确实有不少世家大族的奸细混入其中。
世家......想到这个庞然大物,他心中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了,特别是他想起来那位左仆射张钧亦是出身世家大族。
“狼子野心又从何说起?”
“从两点看出:一,他敢接下潜入淮南王府的任务;二,他给淮南王提了计策......”李昀之边先后伸出两根手指头,边缓缓开口道,“管家,您还记得淮南王上疏给你的那个治匪之策吗?”
虞骅笑问道:“那个以毒攻毒之策?近来倒是施行了,效果似乎还不错......”
李昀之说出了后面的答案:“以毒攻毒之策正是苏二五向淮南王提议的计策。”
如果苏二五听到这句话,定是会毛骨悚然,因为他跟淮南王当初交谈时分明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场......
虞骅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巧伪和野心不是什么坏事,倒不如说这样的人正好用,不过......还需再敲打敲打,这人的事不急。”
李昀